珐琅到了贾赦那里,自然被尊为了姨娘。只是贾赦本就心不定,早把她丢在脑后,放在院里也就是个摆设,本就不闻不问,成天只和新娶的一个小妾嫣红厮混。邢夫人本就心里不舒服,更是一概不管了,由她自生自灭。珐琅自为犯了错,心中羞愧,加上撞柱引起脑中受伤,一直就是病恹恹的,不大出来见人。
只有平儿和抱琴等有时去看一看她,见她瘦得不得了,便道:“你这样可是不大好,得出去走走,多吃点东西,把身子养好。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这块。好歹,等他出来了,要是一个哥儿,你就熬出头了。”
珐琅却不大说话,常常惨然一笑,默然无言。
平儿和抱琴等,见她如此情形,不好多言,坐坐也就出来了。
抱琴哽着嗓子道:“做姨娘就是这么一个下场!我们这些做丫头的还有什么盼头?这做人还有什么趣儿?”
平儿强笑道:“你也真傻,想这些做什么?好歹,你和你家大小姐是要进的,服侍皇上的,那身份地位,我们怎么能比?我也就这命了。我也没别的想头,只想服侍我们家小姐一辈子就完了,其它的,跟我无关。男人是靠不住的,我只靠着我们家小姐就是了。”
抱琴冷笑道:“服侍皇上的,地位就高了?看了这府里的情形,那皇又能好到哪里去?皇就一个男人,那么多的女人在里面,皇帝的情分能给多少女人?依我看,我们大小姐是个主子,在皇帝的眼里恐怕也不过几天的情意,何况我们这些奴才?算了,我也算看透了。能安安份份过一辈子就很不错了。想攀高枝做凤凰,那只能是笑话。乌**永远也变不了凤凰的。”
平儿笑道:“嗬,我们的抱琴姐姐原来还有这个想法呀。想攀高枝做凤凰呢。”
抱琴拧她一下:“你别笑我,你没这样想过?我不相信,你就没想过这些事。”
“我不像你,我是真的没想过。我的命是我们家小姐救的,将来她出嫁,我是一定要跟去的。我能跟我们小姐争一个丈夫吗?男人是不可靠的,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亲热也只不过几天,过不了几天就把你丢在脑后了。我不想我们小姐也被自己的丈夫丢在脑后,我也不会和她抢一个男人。我只想安安份份做一个丫头就行了。”
“你倒挺会想的啊。我以前还真想着有一天能不再这样整天伺候人,而是被别人伺候呢。只是如今见了珐琅姐姐的情形,心也灰了。我们做丫头的,大多只能是随便配一个小子,一辈子做奴才。好一点的,就一辈子做一个没名份的姑娘,爷们想玩玩儿,就找去乐一下,乐过了,还得侍候着他们。最好的情形,就是做姨娘。可是做姨娘,也只能是半个主子,在太太们面前还只是奴才而已。你也看到了,我们府里的姨娘都有什么好下场!那赵姨娘命好,生了一个小姐,肚子里又有了。那神气,那态度,还真以为上了高枝了呢。其实,她就是真生了一个少爷又怎么样呢?能跟太太比吗?能越过太太去吗?她的儿子能和珠大少爷和宝玉少爷比吗?世袭的功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的。家里的财产,老太太心里有数得很,她那样喜欢宝玉少爷,还不是全要给他的。赵姨娘那点心思,也只是她痴心妄想,做梦罢了。所以呀,我也就不再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了,也不做那白日梦了。”
平儿笑道:“你能想明白,那是你的福气。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的,只是白费了心机罢了。”
不说两个丫头议论,但说那珐琅在贾赦院里做了姨娘,却倒不如主子面前的一个大丫头,服侍她的小丫头也是势利眼,见她不得势,凡事便不上心。邢夫人本就吝刻,家中下人的饮食极是清淡。珐琅害喜,胃口更薄,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丫头也乐得偷懒,并不管她。所以,几个月下来,人形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