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贤走进船舱里时,黛玉正斜靠在船舱中的小榻上,手里却拿了个绣绷子,一针一线的绣着荷包,本没注意到晋贤,倒是在一旁打络子的雪雁,见着晋贤来了,忙站起来,道“大爷来了。”
晋贤没怎么在意,只“恩”了一声,便手脚并用的爬到小榻上,惊得后头跟着的一群丫头吓的只道小心。黛玉却含笑不语,只放下了手里正绣着的荷包道,“怎么过来了,父亲没考你读书?”
晋贤笑道,“哪有,我在父亲那背完了一整篇爱莲说才逃出来的。姐,你怎么大中午不睡觉弄起刺绣来了?平日也没见你这般用工啊?”
黛玉佯怒道,“你且看看那是给谁的东西,到来说我?”
晋贤便从黛玉手上来拿了荷包,却见月白的底子上绣着一株松柏,端的是挺拔刚劲。晋贤心知这是给自己的,便拧绳似地缠上去,笑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黛玉笑着点了他的额头道,“原来我做了东西给你,你才知道我好?”
晋贤混不在意,只道,“姐,先别做这些了,这些待会做也无妨,大中午的,先休息一会,别累坏了。”
黛玉知道晋贤体贴自己,笑道,“这点子东西就能累着我了?你要想睡,便在我这歪一会吧。”
晋贤也不客气,便在小榻上躺了下来,所幸姐弟二人年纪不大,身形尚小,这榻倒也躺得下。晋贤道,“姐姐,我就睡半个时辰,到了时候可千万叫醒我,父亲待会还要考我功课呢,也不知最近是怎么,父亲看着我就要问我功课,没看着我还要找我过去教我功课。”
黛玉笑道,“这几日跟着父亲念书累着了吧,你也该好好读书了。我听着母亲的意思,好像到了扬州就要让你正式开蒙了,也不知是寻个好先生回来教你,还是到外头寻个好学馆让你去读。以前虽说我教了你几个字,到底做不得数。还是父亲教教你文章诗书,以后在先生面前也不至于露怯。”
晋贤道,“哦,那以后是不是就能和姐姐一起读书了。咦,为什么不让以前教姐姐的先生一起教我呢?”
黛玉回道,“那可不定,听父亲说是贾先生要到京城里谋个官做,便不在咱们家坐馆了。在咱们来苏州之前就辞了馆。再者听父亲说,扬州亦有许多学馆,私塾,是极好,极富盛名的。说不得就让你到学里读书了,若是那样,我哪里能和你一起读书呢。”
晋贤嘟着嘴,“那就不能把先生请回家来,这样我和姐姐就能一起读书了,唉,以前姐姐跟着先生读书,说我小,不让我去。难道现在还能和姐姐一起读书么。”
黛玉失笑,“你说请回来就能请回来了,那些有本事有学问的先生可是难请难找,倒像你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好了,别说了,下晌,父亲还要问你功课呢,早点歇息吧。”又道,“先把外头褂子脱了,盖着被子睡。”说着又让雪雁拿了床石青色的夹纱被来,见晋贤除了外头衣衫,便亲自给晋贤盖了。
晋贤早困了,听了这话,便也听话的合了眼,不过一会便睡熟了。黛玉低声对屋里面的丫头道,“你们也先下去歇息吧,别吵着大爷歇息,等会到了时辰我再教你们进来。”
屋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听了这话,便无声的行了礼,退下了。黛玉待人都走了,才轻巧的下了榻,把一边摆着的西洋小座钟放在榻边的小机子上,又重新拿起快要完工的荷包,重新做了起来。不时看看钟点,又给晋贤掩掩被子,时辰到过的也快。
当黛玉将荷包绣完,取剪子剪了残线,恰好已过了半个时辰。黛玉便把晋贤推醒,又微微声音,道,“雨莺雪雁,垂云慕雪,你们进来吧。”说着,自己先站起来。晋贤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外头的丫鬟们听了吩咐,便纷纷进来,并不只是方才喊得几个大丫头,还有王嬷嬷,赵嬷嬷,和一众二三等丫头们。黛玉见此,便道,“嬷嬷们怎么也过来了,你们年纪大了,这船上也不甚舒服,摇摇晃晃的,你们二位可别晕了船,若是如此,反倒不好了。”
王嬷嬷笑道,“瞧姑娘说的,我们老姐妹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虽说这几日在船上的确有些不适,可这么些天缓过来了。再说了,咱们也不很老,还能服侍姑娘大爷几年呢。”赵嬷嬷也附和道,“很是如此。”
黛玉便也没说什么,便让晋贤也下了地,自己坐在绣墩上,看着晋贤的丫头们和赵嬷嬷服侍晋贤穿衣,又捧了茶水和唾盆来漱口,之后又洗了脸,晋贤这才有几分清醒,道,“姐姐,那我先过去了,待会晚了,父亲又要说我了。”
黛玉笑道,“别说那些了,快过去吧。”晋贤方要出门,却听黛玉道,“晋贤回来,还有件东西呢。”晋贤依言走回来了,却见黛玉走过来,亲自把那刚做好的荷包在腰上系了,便道,“姐姐又没睡午觉了,还是再去歇息一会吧。知道姐姐最疼我了,可自己身体也要顾着。”
黛玉笑道,“知道了,快过去吧,别让父亲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