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红林,潺湲水绕,青霄排雁云鹤闹。飞霞正是倚斜阳,都门跋马惜年少。
越凌轻一笑,此乃他于去陈州途中随手所提半阙《踏莎行》,后因他事搁下了,看来这后半阙,是有人替他续上了!
因看另一字条上乃是:
秋雨成珠,伴风声扰。暗香沉落游丝袅。巫山一夜醉南天,襄王怀愧君知晓?
越凌冷哼一声,将那字条揉作一团。那厮果真天生一张厚脸皮!明明当日借酒装痴不说,却将错全推到那天南星上!这便罢了,竟还无耻自比襄王,凭白污了一阕好词!
再说南宫霁,李琦南下归京,前来探访,乃道此行所获颇丰,药行当年便可起利!南宫霁闻之欣悦,算上扇铺与木材生意所盈,今年总算少去一番入不敷出的心思,只到年底坐享其成便是!
再提起前番陈州之行,李琦道:“所谓伴君如虎,殿下还当谨慎。”
南宫霁抚额叹道:“我身侧已有个苏禹弼日日在旁叨念此,如今你也来凑这趣?”
李琦摇了摇头:“殿下入京之时尚年少,大王遣禹弼在侧,乃是苦心,殿下万莫辜负。”
南宫霁苦笑:“那依表哥之见,如今当如何?”
李琦淡淡道:“恪守臣礼!”稍一顿,又道:“退一步,君子之交,不近不疏,‘淡’以得长久。”
南宫霁讪笑:“原是如此!然而。。。”,语气倏忽一变:“先圣之言,君臣之道,恩义为报!若得亲厚,自可作手足腹心看待,难道错了么?”
李琦摇头:“圣贤不错,殿下错了!殿下虽入梁多年,到底不应忘了自己是蜀人!”
南宫霁一怔,半晌无语。
李琦离去后,南宫霁百无聊赖,再回想他方才所言,更郁郁寡欢。至傍晚时分,正有些昏沉,忽闻有客来访。
步入前厅,便见一人侧身而立,正旁若无人调弄着架上的八哥鸟。其人今日一袭青衫倒鲜见,然而无妨出尘!听闻动静,那人转身,却是一脸倨色。
南宫霁俯身揖下:“陛下驾临,蓬荜生辉!”
那人冷哼:“神女入梦,襄王因是姗姗来迟?”
南宫霁眉眼带笑:“陛下英明,却猜着一半!”
越凌嗤道:“那朕未猜着的是甚?”
那人剑眉一挑,不掩得意:“梦中神女遣青鸟来报,言陛下驾到,唤我快快出迎!”
越凌倒也不拂他兴致,接口道:“既这般,缘何依旧来迟?”
那人作势叹了一声,上前逗弄了下那鸟,引来数声乱啼。他却不疾不徐:“陛下有所不知,吾正欲赶来,那青鸟却摇身一变,成了这物”,一面指了指那尚在狂躁中的鸟儿,“吾心道这物常说谎话,可莫要教它骗了,因而。。。”言间,由旁取来一小瓶,作势要往那鸟儿的食盒中倒去,然食尚未倒出,动作却止了,且谓那鸟儿道:“官家可到了?”
那畜生瞬时扑腾起,连道:“未到!未到!”
那人一脸无奈回身:“这畜生胡言,可不怪我!”
越凌一拂袖,背过身时,笑意却悄然浮上面庞。
屏退左右,独对之初,暂历片刻静寂。
自打陈州那晚后,越凌似乎便未理清过心绪,多时一想到这人,心中便极大不自在,甚是难堪,然而久时不见,却又惶惶!此种愁绪,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今日出宫,原欲‘拿那滥词当面羞辱他一番’,然心中却又清楚,此无非还是予自己的藉口,自欺欺人,乃为掩饰心底的倨傲罢了,说来真正意图还无非是欲见之一面。只是此刻,所思所念却又不知从何言起,因而略显局促。
说来但凡二人相处不自在时,寻常之解法,自是酒!此物原是治拘谨、祛惶惧等之上佳良药,且莫论此些小处,便是大到情仇恩怨,亦可一一化解!只可惜此法偏于当今天子身上不得见效:凡人但酒过三巡,早已不问天地高厚,因而须臾间,便能变缄默为悬河!可惜越凌不同,素来是越饮越少言,纵然偶现肆意,然实则,也仅是借酒之名罢了。
因而,南宫霁斟酌之下,还是摆出了一局棋,此物当下才最为应景!无言时,也好暂养心神,平一平心绪。
天色渐暗,室中二人却浑然不觉,正局中僵持。外间忽传来叩门声一二,南宫霁一晃神,下子恰落偏一格。
越凌嘴角一扬:“南宫世子好气魄,剑走偏锋,乃欲险中制胜?”
棋错一着,眼见大好局势付诸东流,又遭人奚落,南宫霁自要将气置于那始作俑者头上,乃沉声叱问何人!
门外人自也听出家主语带不悦,因而战战兢兢,乃道夫人已备下晚膳,言下之意自是请郎君前往。
南宫霁手中那才拈起的棋子当下又教掷回,厉声道:“吾有客在,尔等不知么?今日不往后去,休再来扰!”
门外之人诺了声,脚步声便速速远去了。看来是怕惹祸上身。
越凌玩味一笑,起身道:“今日便到此罢。”
孰料未待他迈出步,那人已起身拦在跟前:“怎可这般便走?”
“神女有心,襄王怎可不应?”越凌戏谑中尚带三分狡黠。抬头望了望窗外,黯淡的天光早已教室中扑朔的烛光所取代,且又加了句:“果真不早了!”
身前之人不接话,却一把拥他入怀:“今日前来,就为戏辱我这一番?”听去似嗔怨。
越凌面上一热,一时无语。
那人浅浅一笑:“无妨,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