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没听明白:“三当家?什么意思?”
黑四儿火急火燎的,又怕声音太大:“还能有谁,安少爷啊,下午把三当家叫去说事,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听见屋子里摔杯子的声音,安少爷就动手了打了三当家,叫人把人捆了,压土牢里了”
土牢是保安团的特殊牢房,高矮刚好够一个人猫腰进去,可大小又很窘迫,人蹲不下,只能撅着。
杜云峰挠挠头发,没想明白:“不能啊,老三能犯多大事啊,你没去问问老三?”
黑四儿抓住杜云峰的胳膊,急得摇头:“他是团长,下令谁也不许见,任何人都见不着。”
杜云峰说走,我去看看。两人七拐八拐到了土牢,站岗的一队小兵死活不同意二人进去,说团长发话了,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杜云峰在保安团以来,一直在外奔波,剿匪抓人。而周澜在团里抓两件最重要的事,一个是钱,来来往往的鸦片生意,另一个是人,杜云峰抓回来的人都交给周澜。周澜下手狠,杀一儆百是家常便饭,时间久了,小兵看见他腿都抖,因为他随时可能抬手一枪,斯斯文文的活阎王。另一方面,他给钱给得痛快,保安团里的人干得好的都受过他恩惠,这一杀一赏,周澜掌握了生死富贵,翻手天堂,覆手地狱。
杜云峰一直赞成周澜这个做法,保安团是二人自己的保镖,得保证随时听话,哪怕和日本人干,绝对不能含糊。可今天他忽然觉得不对味。
第33章 嫌隙
不再浪费口舌,他扭头去了主楼。
急匆匆的推开门,周澜不在一楼。皮鞋丁丁咣咣的砸在楼梯上,他直奔二楼,书房的门掩着,杜云峰一把推开,带进去一阵风。
周澜伸手按住扇起来的账本,眼睛也不抬:“急什么,上楼跟夯地似的。”
杜云峰顾不上关门,几步到了书桌边,双手按住桌案,嗓门不小:“老三犯了什么事你要关他,这么一弄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怎么带兵?”
杜云峰前倾着身体,俯视对方。
周澜看看被他按住的账本,放下手里的笔,慢条斯理的往太师椅上一靠:“他不需要威信,有威信的人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一听这话杜云峰火更大了,他当惯了老大,一向说一不二,今天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都听了周澜的,他倒真成货真价实的副官。刚好这时周澜倒了杯温热刚好的茶递给他,杜云峰没心情喝茶,伸胳膊搪开,茶杯摔地上碎成八瓣,茶水ji-an在周澜手上。
杜云峰不理会这些,一股火窜出来就憋不回去,连小兵都敢不听他的,他啪的一拍桌子:“你现在确实有威信了。”
周澜倒不急,自顾自找到毛巾擦手,边擦边说:“云峰,不让你见他,我有我的道理,你夹在中间不方便,这事由我处理比较好。”
杜云峰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李伯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正猫腰撅腚的熬在那,一想到这他就急,好好的话就说成吵,连楼下的黑四儿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澜皱着眉头看着他,并没有要吵的意思,最后只能摇摇头,从一堆账本里抽出几本,他丢到杜云峰面前:“我本不想让你管的,你看看。”
账本有些数字用红钢笔水做了标注,杜云峰拿起来翻了翻,周澜从抽屉里又拿出几本,丢到桌上:“你再看看这些,这是我私下记的,我观察了半年了”
两厢对比,周澜的意思很明显——帐有问题,李伯年私下做了手脚,贪了钱。
杜云峰看着账本,一页页,越翻越快,那些大大小小数字意味着巨大的出入。周澜点上一支烟,双脚搭上书桌,人往后倒,仰在椅背上抽,眼神淡然的看着烟雾,话语平静:“半年来,我一直留意这件事,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不拿他。咱俩在外面拎着脑袋跑的时候,他串通了烟馆扣钱,为了赚钱,我浑身是伤,他好吃好喝吞掉我小半个江山。”他伸手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继续说道:“他是跟你出来的人,称兄道弟的,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你背骂名,这个人我来处理最合适。”
杜云峰在金钱这方面自己并不贪,也从不亏别人,没想到身边亲信因为钱背叛他,他从账本里抬起头来,嘀咕了一句:“我想不通。”
周澜点点头:“我懂,所以你就不要想了。”
杜云峰泄了气,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对面,声音低了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一支烟燃到最后,被捻灭在烟灰缸里,周澜收了双脚正正经经的面对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杀一儆百!”
一拍桌沿,杜云峰坐得倍直,脱口而出:“不行”
周澜盯着他,并不讲话。
杜云峰知道理亏,伸出一只手去握对方的手:“慕安,我知道数目不小,可我当初黑鹰山百十号人就剩下了如今的十几号,都是过命的情义,我做老大的,至少要保住他的命。”
周澜任他握着手,并不回应,平静的说:“不可能”
杜云峰火从心头起,刚要发作,电话铃声不识时务的响了,周澜不在理会他,径自去接电话。电话是今信雅晴打来的,提到新一批鸦片的分成问题,周澜平淡而礼貌的回复,对于和钱有关的事,他一向有耐心,爽朗的笑声过后,约定随时可以见面,客套一翻挂了电话。再回头,杜云峰已经走了。
当夜,周澜照常洗澡,在浴室的照镜子,目光刻意忽略身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