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都不敢去看他。
小时候,做错了事,在爸爸面前,我或许会听爸爸几句教训,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爸爸拿我也没办法。在妈妈面前,总是撒撒娇,装装可怜,妈妈就护短得要命。唯独在他面前,我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那些人,都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也是。”
我抬起头,瞪大眼睛:“什么叫你也是?”
“那个司机,被我设计到阎王那去报道了,留下那种人,只怕世上更多的人要遭殃。那几个……欺负你的人,我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都……
至于陈伦,本来是想狠狠揍他一番的,结果我还没打算动手,他就坠楼自杀了。
做了这些事,我已经跟他们没有什么两样了,我没脸再活在世上,就……”
说得轻巧,可我那一向温柔和蔼的哥哥,从来都是为人表率的哥哥,怎么会突然化身为恶魔呢?我双眼湿润,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肩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自私,就这样死了,留爸爸妈妈在世上白头人送黑头……”
他捏住我的手腕:“我其实也并没有完全死去,我的躯体,现在还在医院,只是完全的活死人罢了。”
“那你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沛沛,我在医院里昏迷是一回事,但我若真正清醒,等待我的将是:死刑,立即执刑。因为依照目前的法律,那些人对你所做的,构不成犯罪。就算是女孩子,他们的行为能构成犯罪,法律对他们的惩罚,也远远不够来赔偿他们给一个女子带来的,几乎影响一生的伤害。
何况你不是女孩子。
而我的行为,却是罪大恶极,虽然没有杀了他们,但也让他们跟死了差不多,他们的父母,都是大有来头的,就算我只是揍了他们一拳头,但明里暗里,他们只要查得到我,就是钻法律漏洞,也会要我的命,我调查过他们,还有他们的家庭,有的人,是法律界你想象不到的精英,法律对他们来说绝对是胡作非为的权利,而对别人来说,很多时候,成了义务,甚至是挥到身上的鞭子、禁锢弱小的牢笼。”
“不!那就别回去!”我抱住他的手。
“我也的确不能回去,这是用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我能感应到那个世界医院里的事情,可是我的意识,或者说是魂灵,无法回到那个躯壳里面去,更无法触摸到在那里等待的爸爸妈妈。
表面看我是死了,但是依靠现代医学设备的检测,我只是心脏停止跳动,却没有脑死亡,已经远远超过了从心脏停跳到脑死亡正常的过度期限……
也许不久后,我的躯体,将会成为医学界研究的标本……”他事不关己似地说道。
“那爸爸妈妈他们,该有多难过……”
“起初是很难过,但所幸有石俊一直从旁安慰开导,还有你亲生母亲那边也是,都是石俊帮着她料理后事的,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几乎办妥了,我只贴了一笔钱而已。我看得出石俊他……”
“呵呵,哈哈,石俊啊,他就是那样的人,热心肠,哈哈,热心肠……”我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真相来,不管是好的,坏的,已经是人隔两方,不在一个时空了,好的消息,反而是更糟的。
勉强笑了两声,还是忍不住承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再相会,只能靠死亡来赢得,那么这相会,也太心酸了。
我重又低下头:“都是我太没用了。”
“为什么会想到找陈伦去那样借钱呢?据我所知,即使你不……不那样做,他也会愿意借钱给你的不是吗,你啊你,该不会是只想着不欠别人吧!你怎么能那么傻!说起来,爸爸妈妈临走前有给你办过银行账户的吧,我们在国外,也可以直接将钱汇给你的那种……”
“全……全被我烧掉了。”我的头越来越低。
“你!”他爬起来,坐直了,瞪大眼睛,瞪了我半天,重重揉了揉我的头顶,又扯着我的脸道:“沛沛啊,我们不在你身边,更任性得起劲了是不?”
“……”
“哎,算了,你从小就对钱没概念,从没想过缺钱的时候钱的重要,一任性就吃了大苦头了吧?小命都赔进去了!”
“那只是车祸,只是意外!”
“是是是,只是车祸,只是意外,我们不要再想了。”他揽住我的肩膀,不住地抚着我的后背,顺毛。
真是的,每次快要争执起来时,他总是用对付小狗的方式来对我,而我,总是会像狗科那种愚蠢的动物一样,对他服软、亲昵起来。
我的头靠在床沿他的膝头上,他从我的头顶,一直轻抚到脊背,弄得我快要忘了今夕是何夕,以为还是从前那样,我们这样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一样。
居然把他什么都知道这件事给忘了!
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明微和他皇兄穿回现代去,代替了我和哥哥,成为爸爸妈妈的孩子,明微在爸爸妈妈面前大摆皇帝架子,他他他……甚至让妈妈跪在地上擦地板,自己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喝奶茶,还是我最爱的蓝莓味的!
至于他的皇兄,还是那么傻,帮爸爸处理公司业务时,弄得一团乱,亏本不说,还得罪了大客户……
“沛沛!沛沛!呜!”
我怒吼着惊醒,乍然看到奕王的脸,指着他的脸就骂:“你会不会干活啊!不会就不要帮我爸啦!害我爸公司损失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