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舟和他家小亲亲久别重逢,纵然常谷风猛然间从天朝妖精化为了东瀛怪兽,陈柏舟心底那朵红玫瑰也没那么快枯萎成蚊子血。霍改才不会跟二愣子似的冲上去和常谷风比比谁更受陈柏舟关注呢,他宁可避退,让常谷风怀疑他不受待见,也不能冒进,让常谷风确认他不受待见。
反正,霍改打死都不会在前途未明时,将最终的选择权放到陈柏舟那个不靠谱的手里。对于自己的赌运,霍改有着绝对的自信——问天下谁最悲催,舍我其谁?!
待得夕阳西斜,陈柏舟才缓缓往车这边走来。晚风猎猎而行,灌满了他青墨的袍袖,足下的草地渀若水波荡漾的碧湖,陈柏舟踏浪而前,有多飘逸出尘,就有多孤寂寥落。
“你回来了。”霍改执一卷书,倚在车前,沐了一身的霞彩,眉目温柔,樱唇含笑。
陈柏舟愣愣地看着霍改,忽而低笑出声来:“劳你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马车驶上了回程的道路,红泥小火炉上正烹着茶,丝丝缕缕的水雾自饕餮铜罏中袅袅升起,在车厢中氤氲出一片浸着涩香的云海。
霍改慢条斯理地取了青花茶盏,斟了半杯的琥珀清光,放到陈柏舟的手边,悠然开口:“撞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不妨说出来,让我愉快下?”
陈柏舟那随着霍改行云流水的烹茶动作缓缓沉静下来的面容,瞬间回归纠结:“贤弟,你……”
霍改淡淡地扫了陈柏舟一眼,也给自己也斟了杯茶,捧着茶盏在桌边盘腿坐下,小口小口地嘬着,跟头啃松果的小松鼠似的。
陈柏舟失笑:“你想听?”
“不是我想听,是你想说。”霍改一副友情奉献耳朵的卖乖模样。
陈柏舟浅抿了一口,随即叹息一声道:“我与他十年前于乾城偶遇,后相引为至交。那是我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光,煮酒烹茶、谈文论道、登楼游船、歌世咏尘……何等快活。如此亲密相伴了数月,他却忽然不告而别。我遍寻不得,本以为这生都再无机会重逢,没想到,苦盼多年后,再见时,却是这般情状。想他那样一个风华倾世的清贵公子,偏偏遭此横祸,天道何其残忍。”
霍改一脸纯良地安慰道:“总归是重得故知,他纵然面容有损,满腹华章还在不是?”
陈柏舟不置可否,轻垂了头,看着杯中的香茶,浓密的睫毛在脸上印出两道灰色的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