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请停车。”
我打开车门,往住宅区里跑。
已经接近十点,庆生会早早结束,除了妹妹所有来庆祝的小孩都被父母接走了。
那家的男女主人没有怪我,把已经睡着了的妹妹抱给我。
我叫醒睁不开眼睛的小妹,让她趴到我背上,她在我背上继续她的梦。
夜里的住宅区很安静,仅仅有清白的路灯,模糊的照亮着眼前的路。
妹妹时断时续在我身上发出甜蜜的梦呓。
“……蛋糕,大蛋糕……哥哥……小菲,蛋糕……在一起……”
12
林子午曾在旅馆说过他会要他叔叔看清楚,谁才是掌控者。
我对此兴趣缺缺,只是出于直感的,认为林子午的状态并不好。他们谁赢谁输,骆飞的生活都不会再回复以往,所以我虽然厌恶,确实鲜少想要报复谁。
但问题不是和我无干的家族内斗,而是林子午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从他的精神暂时稳定之后,他不再对我讲述自己的事。清醒的林子午是难以撼动的商业奇才,不需要倾诉,更不会在执行自己的意思前,把决定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我和他之间只有指令和性,我是不相干的人。
本来这样,就可以了。
怀疑他旧疾复发的不只我一个,林叔来找我,看样子很忧虑。
他说林子午最近的情绪不稳定,问我他是否不定时地注射镇定剂。
我说我不知道。
林叔不忘了打量我。
显然我保存完好。
简直天方夜谭,跳过花钱买来的容器,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压抑丑陋而狂躁的情绪?如果他是如此宽仁的人,就没有最初的约定。
“他的公司撑不了太久。”
满屋子的烟,烟气里未灭的情欲,隐隐约约漾出叫人懒洋洋的腥味。
林子午就在这暧昧不清的烟雾里,预言末日降临。
我坐起来,和他一样靠着床板,维持半米的距离,看新制造出的烟雾在空中沐浴暗淡灯光,折射出阴影无异的光线。
“等这件事了结,和我去外头走走。”
林子午知道我在看他,但没有回头,依旧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微昂着头,生硬的光在他的眼睛和鼻翼下留下形状不同的黑暗。
“……带上你妹妹。”
“我和你去。”我打断他。
林子午抬起嘴角:“作为哥哥的顾虑是否过头?”
虽然我藏不住自己警惕的眼神,我也想不出他会不利自己出钱医治的孩子。
“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知道什么?”他的嘴角附近带着有弧度黑影,林子午转过身,眼睛在背光的黑暗中放出红色的光,“他哥哥靠陪男人睡觉赚钱?”
我看着黑夜里灼痛眼睛的火光。
他伸出手,确认所有物一样触碰我的脸,从额头,到嘴唇。
烫热的温度在下降,红光也逐渐消隐。
“不争辩,但不是顺从……这次也准备沉默到底?”
“……全部。”我说。
“嗯?”
“全部这一切,我希望她永远也不知道。”
我说得很费力,为了发出一些音节牙齿歇斯底里的相互摩擦,几乎咬开嘴唇……林子午不知道,当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并不需要纯粹只是当作消遣的回答,我不完全是想闭上嘴,而是声音本身在不堪的现实面前,落荒而逃了。
去年夏天的车祸里,妈妈是当场伤重去世的,爸爸则于第二天午夜相继辞世,我想在周年的时候带妹妹去看他们。我不清楚其他人如何处理这些事,自我懂事以来,这是第一次了解到死亡的含义,在那之前甚至没有参加过任何葬礼,我要在墓地附近住上一夜,至少在周年的时候好好探望他们,告诉他们小妹的病痊愈了,告诉他们我会照顾妹妹,我们会永远想念他们。
去祭拜父母之前,我没有让林子午知道,反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假使他生气,也等我回来之后再发作好了。
先去殡仪馆接了骨灰,然后和妹妹一同前往郊区的墓地。
那天天很热,但小妹出奇的安静,没有吵着要冷饮,紧紧抱着四方形沉重的木盒子,乖乖的和我一起排队买票。
我在区间的空调大巴上和林叔打了电话,告诉了行程,叫他转告林子午。随后就关了手机,在回去之前不再打开。
墓地旁的花店里,小妹亲自选了白色的花束,还有妈妈最喜欢的黄玫瑰,非常漂亮。躺在妹妹怀里,显得有些巨大。
下葬仪式什么我也不了解,只是听着工作人员的提示,扯线木偶一般的指挥进行。整个过程简单的简陋。
我想爸爸和妈妈能原谅我,用他们一直以来无私的慈爱,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