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来金眉心皱起,低垂的目光里尽是不悦,却也没插话,只是安静的等着下文。
银子妈妈扬起胳膊就要用手里的被子砸夏来金,好在夏丽妮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爸!妈!”叫夏来金的声音里有愤怒与不满,而叫银子妈妈的声音里尽是祈求。
银子妈妈手转了个方向,玻璃杯转砸在了炕上,恨声道:“是老娘逼你,还是你自己心里长草想要出去鬼混啊?”
“爸,小灰说我心里也长草了。”小狼崽子趴在夏来金脖颈上轻轻私语,看在银子妈妈眼里更加刺目。
夏来金轻轻拍了下小狼崽子的屁股,小狼崽子疼得眉心拧成了结,倒也忍着没吭声。
“从有了小煌老子出去鬼混过吗?”
“小辉手心上那道疤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次老子是喝喜酒,喝喜酒也是鬼混?”
“今天呢?口红印自己长腿跑你脖子上的?”银子妈妈说这话时面露讥讽,眼里又尽是伤心与愤恨。
夏来金闭上眼深呼了口气,无奈道:“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着急,哼。”
夏建辉诧异的望向夏来金,两辈子,他第一次见到金子渣爹露出如此神情,无奈、疲惫与淡淡的自嘲。
“今天我是去鬼混了,去夜总会,还找了小姐,混了大半宿……”
“夏、来、金!”银子妈妈咬牙切齿的瞪着夏来金,挣扎着要扑过来,夏丽妮只管拉着不放。
夏来金轻轻拍着小狼崽子的背,对银子妈妈的愤怒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的继续陈述:“鬼混完了,礼送了,老子喝了个半死,但还是没把握把你那宝贝弟弟捞出来。”
银子妈妈顿时哑火:“你说啥?”
“我说你那宝贝弟弟进去了。”
“不可能,招福从小老实本分……”
“自家孩子都是老实乖巧的。”
“他出啥事了,金子,你是他姐夫得救他啊!”
夏来金这才睁开眼,抱着小狼崽子,又搂过迷糊不解的夏建辉,看着银子妈妈道:“有这么个懂事的混蛋儿子,我挺知足的,我们儿女双全,不缺吃喝,不短金银,真不知道你整天闹腾个啥。”
银子妈妈盯着小狼崽子的后背,虽然什么都没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也是我们的儿子,你当我是为了小煌也好,为了小辉和妮子也好,为了不挨咱爸的烟袋锅子也好,就不能少闹腾几回?别我一回来晚了就疑神疑鬼不行么?”
“哼!”银子妈妈虽然在冷哼,口气已经软了下去。
“爸,我舅咋了?”夏建辉趁机问,前世记忆里没有这段,当然那时候对于金子渣爹的晚归甚至是彻夜不归,银子妈妈已经开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们不为此争吵的话很多事情他都没有途径知道。
“招福到底出啥事儿了?”
“偷厂子里的铁被抓着了。”
“那咋儿办,他没事吧?”银子妈妈的担心不言而喻,刘招福向来是姥姥姥爷和银子妈妈的心头肉。
“说不准,他这次偷的太多了。”
“那你……”两辈子争吵了无数次,这是夏建辉第一次看见银子妈妈面露愧色。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夏建辉用胳膊肘捅捅夏来金:“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滚回去睡觉,你老子是这样人么?”夏来金佯怒着推开夏建辉,又想放开小狼崽子,结果小狼崽搂着夏来金的脖子死不松手,在夏来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后,撒娇道:“爸,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走到门口的夏丽妮又退回来,不满的瞪了小狼崽子一眼。
夏来金佯装没看见,只是又抱住小狼崽子道:“啥事儿?”
“我要上学!”小狼崽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来金,“我要跟小灰一起去上学。”
“你才多大点,到时候啥也听不懂别回家哭鼻子。”
“嗯,我不哭。”
“那就去吧,难得咱们老夏家还有个爱上学的苗儿。”夏来金说完看着银子妈妈道,“明天你校长,把小煌送去上育红班,你也能少……操点心。”
“打点?又花钱。”银子妈妈的抠门儿本质又冒出来了,夏建辉心底十分无语。
“打点小学校长能花几个钱,今天一晚上我为了你那宝贝弟弟都打点出去几万块了。”
“……”
最终银子妈妈妥协,夏建辉拽着小狼崽子回了他们的房间,夏丽妮也跟着过去继续用小凤凰看《烟锁重楼》。
东屋里没再传出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夏丽妮轻叹了口气:“弟,你说咱爸咱妈咋就不能像冀二叔和冀二婶那么和谐呢?”
夏建辉嘴角抽搐,“和谐”已经提前成了夏丽妮的口头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冀二叔跟冀二婶也不大可能不吵架吧?”
“小晴从来没说过。”
夏建辉想了想抽屉那一摞信的内容,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没跟你说过,倒是跟我这个呆小子倒过几次苦水儿。
“姐,过日子哪有锅勺不碰锅沿的,咱爸咱妈吵架也属正常。”
“嗯,小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唉,一星期没收着小晴的信了……”
“算日子该来了。”
“明天你去大队看看。”
“来了大喇叭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