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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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的雾气从翻滚的铁锅里溢出，带着腾腾的高温，消散在灰扑扑的灶房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澄金色的火光，印出一张圆圆的小脸，稚嫩的五官，带着柔软的弧度。

红嘟嘟的小嘴，淡淡的粉色，小巧的鼻子下，挂着两条晶莹的长长的鼻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铁锅。

空气中飘散着一层淡淡的，红薯的香味。恋恋不舍的转开自己眼睛，看向一旁正在剁猪菜的奶奶，

“奶奶，我想吃红薯```”

猛力的吸了吸自己已经流到唇沿的鼻涕，圆圆的黑眼里，带着些许怯懦。

“乖宇桐，在等一下，红薯还没全熟。”满是裂痕的手掌，利索地放下菜刀，年迈的奶奶，慈爱地摸摸孙子粉嫩的脸蛋。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却意外的让小宇桐觉得舒服，不愿打破的亲昵。

刚刚吸进去，又重新留下来的鼻涕，小宇桐抬起自己的食指在鼻子上用力一抹，粘腻的鼻涕和指上的灰尘黏在一起，黑黑的一片，

“奶奶，红薯好了吗？”

“这才刚过了几分钟呢。”奶奶含笑的声音，苍老，和蔼。

刻着细微的眼角，不再清明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小小的孙子，奶奶终于揭开了“噔噔”响了许久的锅盖。

涌出的热气，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浓浓的，红薯的香味。小宇桐大大的咽了口唾液，望着那个破旧铁锅的眼神，更加的炽热了。

“奶奶，能多给我几个吗？”

小宇桐高举着自己准备已久的竹篮，底下的头部，下移的视线，有些害怕的躲过奶奶的眼睛，

“我想拿到外面吃？”

奶奶夹着红薯的筷子顿了顿，混杂的眼睛，望着只到自己小腿上部的小孙子，苍老的脸庞，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愧疚。

奶奶默默地往篮子里又加几个红薯，

“拿去吧。”

“奶奶我走了。”抱着满满一篮子的红薯，小宇桐兴奋地冲出了灶房。

紧紧地抱着胸膛里热烘烘的红薯，小宇桐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脏兮兮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如艳阳般耀眼。

“大家快过来，我今天带了红薯！好多好多红薯！”小宇桐抱着红薯，直直的冲进一片废弃的土墙里，这里是平时村子里的男孩子聚集玩乐的地方。

听到有红薯，坐在土墙上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哟！吴宇桐，你哪里那么多的红薯？”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随手拿起一个红薯。

刚刚从沸水里捞起的红薯，还带着滚烫高温，捏着红薯的手指，带着泥垢的乌黑，熟练的在两手之间来回抛动。

看到老大出手，其他孩子也立刻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进篮子里。

“我```我奶奶刚煮好的。”怯怯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出，吴宇桐低垂的脑袋更低了。

捧着竹篮的小手掌，指节泛起施力的苍白。原本沉甸甸的竹篮越来越轻，垂下的头部，瞪大的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连自己都没有尝过的红薯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拿走。

浸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明知道将红薯拿到这里，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吴宇桐此时的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难受。

满满一篮子的红薯很快就见底了，空荡荡的，只剩粘在竹编上的，未干透的浆汁。矮小的身型，深深低下的脑袋，无法看清的表情，颤动的双肩，有水珠在滴落。

“不就是几个红薯吗，你哭个什么劲啊。”

咬掉最后一口红薯，孩子王学着老电影里的经典动作，自认为潇洒无比地将吃剩的红薯柄甩手抛向身后，

“行了，待会和我们一起玩八路打土匪。”

“真的！？”吴宇桐猛地抬头，顾不得脸上难看的泪痕和鼻涕，一双圆圆的黑眼闪动着亮亮的晶光。

“那是当然，我黄泓几时骗过你。”

黄泓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伴，微微勾起的右嘴角，眼里带着戏谑，

“小子们，都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老大！”

“张二，你和李狗他们演土匪，哥儿几个演八路。”

黄泓快速地将角色分配下去，

“土匪的山头在墙那边，八路在这边。”黄泓伸出自己塞满泥垢的手指，朝土墙后面的一座小土坡指了指。

被分配成为土匪的人立刻蜂拥般的朝小土坡奔去。黄泓很满意，很自豪，没有人敢对自己的分配提出异议。只除了一个人。

“那我么呢？”听到分配里没有自己的名字，吴宇桐焦急的跑上前，抓住黄泓的衣。

“我```我做什么？”看到比自己高上近两个头的黄泓低头俯视着自己，吴宇桐害怕的将手放开。

“你就做小日本人吧。”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们玩的不是八路打土匪吗？里边没有```没有小日``````”吴宇桐在黄泓的注视下渐渐失去了声音。法看懂，无法理解的眼神，却让吴宇桐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勇气。

无措的看向旁边的玩伴，湿润的眼珠，溢满惊慌的求助。荒凉的土墙废墟，寂静压抑的空气，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被孤立的难受压得吴宇桐快要喘不过起来。

男孩们看向吴宇桐的眼神里，带着此时吴宇桐还无法理解的鄙视以及戏谑。孩子的眼神是最无法掩饰的，同时也是最伤人的。

紧握着的拳头，抓着竹篮的手指，快要折断般的惨白，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