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孟殊时与别人不同。
他在巡防护卫时,事无巨细均要过问,赏罚分明、铁面无私,在军中很有威信;可到了休息时,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从不摆架子,将手下人当兄弟,对他们关怀备至。
如此恩威并施,既能治下,又能与众人打成一片,纵使他平白无故被调了个美差,也并未惹人红眼。
那名禁军武士显然与孟殊时很熟,知道他有个极疼爱的心上人,即刻捂着双眼,坏笑着向前跑去,大喊:“小的眼瞎啦!小的可什么都没看到!”
达官显贵们见皇帝已经离开,不消多时便已散去。
铜驼街上,只有在外围护卫的禁军们还在整队。禁军作战少,行路、站岗多,故而多有身材颀长劲瘦者,穿一身黑色劲装,沐浴在紫红色的夕阳中,软甲上的铜片不时闪着微光。
地上的人影,被拖得很长。
众人听见那武士的叫唤,顿时哄笑不止,纷纷打趣着孟殊时,向他讨要喜酒喝。
白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见孟殊时抬头望来,也不躲闪,一手扶着梁柱对他笑,做了个“多谢”的口型。
然而两个人的距离太远了,孟殊时哪里看得清?他趁着指挥队伍时,偷偷伸手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示意白马速速离开。
岑非鱼原本躲在白马身后,伸出两手、分开食中二指,在他头顶上比出两个抖来抖去的“兔子耳朵”。他见白马竟开始与孟殊时眉目传情起来,便突然站起身,学着孟殊时的动作,朝下边用力挥手,示意孟殊时无事退朝。
孟殊时顿时露出一副古怪神色。
白马虽看不清,但似有所感,叹着气回头,发现果然是岑非鱼在作怪。岑非鱼作怪被捉了现行,毫不难堪,大咧咧指点道:“将者,智、信、仁、勇、严,姓孟的是个将才。”
白马夹在两个人中间,有种做贼被抓到的错觉,没好气道:“你就没有安安静静的时候?走了。”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岑非鱼背着白马飞檐走壁,耳畔阵阵风声。
白马好奇,问:“你学武多久了?”
岑非鱼不假思索,答:“五岁习武,今年三十。”
白马懒洋洋地趴在他背上,心道,他竟学了二十五年功夫,这还是天赋异禀,才能有此成就,可纵使武功高如岑非鱼者,亦有双拳难敌四手、中毒遇险的时候,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独自行走于江湖,不受人欺凌钳制?到底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他越想越觉得前路艰难,不禁感叹:“你很厉害。”
“终于说了句大实话,没白疼你么。”岑非鱼侧头,用鼻尖碰了碰白马的鼻尖,开始自吹自擂,“我既有天赋,习武又刻苦,十余岁便上阵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只可惜,匈奴人就像草原上的野草,杀也杀不光,春风吹又生。”
白马自行将他那些无耻言语略去,苦笑道:“你说得不对。我虽恨毒了匈奴人,可我自己是羯人,知道塞外异族的苦楚。非是妇人之仁,只是说句实话,匈奴人生来也不想活在塞外的黄沙与草原上,谁让你们汉人来得早,把好地方都占了?”
岑非鱼不假思索道:“他们可与汉人通商,可到中原落地生根,可以学汉人的好东西,可将中原的仁义道德带回去。可匈奴人如何?”
白马反驳道:“想我羯族归附大汉数十年,仍旧被当作胡族外人,不过是外貌颜色的差异,为何天生在户籍上就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