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金发男孩。他的视线描摹着他瘦削的脸颊、高高抬着的下巴、挺得笔直的腰,一路滑过,又回到那天鹅般白皙高傲的脖颈和嘲讽地笑着的嘴角上。
即使被逮捕、被众人唾弃,他依然毫不畏惧地反抗,讥笑着他们,仿佛那些人才是错的——实际上确实如此。
他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哈利想。他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丝一毫退缩懦弱的影子,而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他终于能和他共同承担这一切,他终于能舍弃不得不舍弃的,抛下必须要抛下的,在正确的路上苦行。
他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之前的所有痛苦都不是白费,而之后将要到来的考验他也不会惧怕。这样就够了。
他看见德拉科的双眼在摄魂咒下变得涣散,他缓缓站起,从怀中抽出魔杖指向自己。这是一场无解的局,可哈利此时却并不感到害怕。他知道这是他们必将经历的,他不会再去怀疑——这与爱情无关,这与爱相关。
“说‘钻心剜骨’,德拉科。”那个男人用审判般的冷酷语气说道。
哈利望着德拉科,紧盯着他手中的魔杖。他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心脏马上悬高了。他的喉咙一紧,豁出去似的闭上了眼。
然而哈利迟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痛苦,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德拉科依然石像般地僵立着,只有那张脸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处于极度痛苦的挣扎中。哈利扭头看向伏地魔,后者眯着眼,手指在扶手上紧握成拳。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战栗着开口唤道:“……德拉科。”
那一刻,他看见他灰蓝的双眼蓦地一动,如同暗夜拨开了云雾似的亮起来,重新有了焦距。他甩了甩头,忽然高举起魔杖指向悬在头顶的那盏巨大的枝状吊灯,大吼道:“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枝状吊灯咔的应声而落,如同女神的裙摆般将无数精致剔透的挂珠和水晶链子向四周甩出。铺天盖地的晶莹光芒宛若钻石灰尘把视野全部覆盖了,哈利下意识地扑倒在地上试图避开袭击。他看见一只苍白的大手朝他伸来试图抓住他,哈利咬咬牙,一个侧身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虽然台阶不长,只有十几层,但哈利还是被硌得浑身发痛,眼镜摔在地上破了一个角。他蜷起来缩在角落,努力试图挣脱那一圈圈绑得死紧的绳子,但它们却越收越紧,将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四周是纷杂的脚步声、尖叫声和家具倒地破碎的乒乒乓乓,伏地魔怒吼着,贝拉特里克斯的魔咒四处飞射,今人心惊肉跳。哈利听见了一声“速速升温”,随着嘭的一声轻响,所有落在地上的玻璃坠子都颤了颤——有的翻了个身——然后蓦然爆炸开来,碎成十几瓣到处飞溅,瞬间引发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哈利缩起身子用膝盖挡住自己的脸,他身边的玻璃坠子并不多,只有一小部分碎开溅在了他的巫师袍和裤腿上,带来烈烈的刺痛。他正打算继续与那根绳子作斗争,忽然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绳子上,使它瞬间裂开了。
哈利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谁干的,连忙甩开它扶着墙站起来。他拾起了自己的眼镜,眯着眼试图在一片混乱中找到德拉科的身影,却发现四周升起了一股浓郁的白雾,将所有的人和家具都挡住了,他只能看见在雾气中时不时穿过的鞋子和手臂。
哈利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朝迷雾内部前进。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扭头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是我,哈利!”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哈利便看见一片白雾中似乎有一道帘子被掀了起来,里面露出了德拉科的半张脸。
哈利马上反应过来他穿了隐形衣,二话不说拉过了他递过来的半面隐形衣罩在身上。可他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有人便在背后大声尖叫道:“他们在那儿!”
哈利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诺特,然后他惊恐地看见一张苍白的蛇脸凭空从雾气中浮了出来,如同恶魔出世。德拉科猛地拉了他一把,将他塞进了隐形衣中,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小道。他重重地踢上门,背后响起几个人蓦然撞在门板上的沉闷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他们在狭窄的长廊中飞奔,剧烈的脚步声重重回响。哈利扭头看向他,德拉科的脸颊在昏暗的走廊中映着暗红的光,白皙皮肤下细细的青黑色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他的胸口充盈着某种强烈的、又胀又鼓的情绪难以宣泄,哈利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即使他已经听见了背后的大门被摔开的声音。
他有无数话想对他说,有无数事想和他一起做,有无数地方想和他一起去,他想吻他——现在就想,他不知道自己在奔跑中哪来的这么多胡思乱想,可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爱他,爱他的矛盾和缺陷,爱他的骄傲与妥协,爱他的全部。
然而所有涌动的激烈情感到最后却堵在喉咙口难以溢出,他憋了半天却只问出了一句:“刚才客厅里为什么爆炸了?”
“我家吊灯挂饰用的是钢化玻璃,受热不均匀有可能会爆炸。”德拉科快速说道,他朝后看了一眼,猛地一拉哈利躲过了一道魔咒。魔咒砸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