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过奖。”
“愚以为,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公子更配得上‘冰雪聪明’ 四个字。”吕郢墨认真地看着他道。
“谢谢。”
吕郢墨忽然问道:“姚公子,不知道你当我是王爷呢,还是朋友呢?”
“殿下此话何解?”
吕郢墨走了几步,“如果公子当我是王爷,那我们之间就只有公事上的关系,我就立刻与你去办正事。”他顿了顿,停下脚步,“如果公子当我是朋友,那么在私事上,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同你去搞这一些。我现在真的很不开心。”
姚暄夏奇怪道:“怎么了?”
吕郢墨低眉敛目,“我来的时候,遭到了骧王派的殷泽带着一百个天策军的手下来刺杀。我最好的朋友,为我挡剑而死。”
姚暄夏听了,心有戚戚然。他默默看着他,作了一揖道:“在下,当然是殿下的……朋友。”
“今天,我就交了你这一个朋友了。”吕郢墨回了一礼,“谢谢你。”
姚暄夏说,既然吕郢墨现在心情不好,那他就带他去走走,散散心吧,反正长安是他的地头,这里的一切他最熟了。吕郢墨说,好,反正他没有来过长安。
现在想,他就像当日被禁足时晔王府里的那支竹蜻蜓一样,飞出了武威,来到了长安。
姚暄夏带了吕郢墨去草市玩。长安是重要的贸易中心,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及终点,草市会贩卖西域各国的商品,亦有交易印度洋贸易的商品。
长安草市,满街的盛世繁华。商人店铺万千,游人络绎不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吕郢墨游览了草市的角角落落,觉得自己果真要多出去看看。他在一家家店铺里仔细观察那些西域玩意儿,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胡琴、胡瓜、胡萝卜、海棠、海石榴、海珠药物、奇禽异兽、香料、竹布。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有见过。
作为自小居于深宫的皇子,吕郢墨第一次认识到了外面新奇的世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武威,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外地游玩。像是没有见识过世面一样,老谋深算的他此刻竟像一个孩子一样,瞳眸里露出罕见的童真。
这是吕郢墨未曾露于人前的一面,因为他过去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第一次的童真,却是露在了只是第二次见面的姚暄夏面前。真是奇妙的缘分。姚暄夏觉得眼前这个三皇子真的很难猜,时而步步心机,时而活泼可爱,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两个都是吧。心里似乎有什么机关被人重重打开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无法从这个三皇子身上离开。这个三皇子,是官场里混得最好的那一种“笑面虎” ,是一个完美的政治家。非常受欢迎,有亲和力,令人看到就想帮助他。明明虚伪成性,机关算尽,为什么要露出这么可爱的天真?为什么要有这种发现有趣的事物的好奇?难道说,你也有真性情,有真情流露的时刻吗?
那么,平时天天戴上面具来伪装,活着不累吗?
不过,再累也是值得的吧。毕竟,这是一个政治家天生的极之可贵的能力啊。
只是,从朋友的角度来看,就会替他感到累吧。
姚暄夏在心中默默想道。
然后,姚暄夏带了吕郢墨去骊山玩。骊山是长安最著名的风景名胜,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却始终松柏长青,壮丽翠秀,似一匹青苍的骊驹。
姚暄夏指着西绣岭第二峰之巅,说:“你看,此峰多高!相传,上古,女娲在这里‘炼石补天’ 。”
“的确神妙。”吕郢墨点头应道。
接着,两人登上了烽火台。烽火台置于高山险绝处,方形石砌,上敛下宽,块石包砌,里塞碎泥、砖瓦。明显已经荒废一千年,是一片颓桓败瓦之象。姚暄夏不禁感触起来,稍微哀伤,“……千年前,周天子周幽王,就是在这里‘烽火戏诸侯’ ,为博褒姒一笑而亡国的。”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吕郢墨立在他旁边,抚石凭栏,“是因为他昏庸吗?”
“也许,是吧。”姚暄夏也将手放在石墙上,“也许,他是太爱褒姒吧。”两人俱居高临下,望向下方,没去看对方的脸,只听到对方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想我们争破头,千辛万苦,赔上性命,都未必能够争得这天下。”吕郢墨从高处望着下方陡峭的山势,像是看见了当年周朝“烽火戏诸侯” 的景象。仿佛那穿越了千年的点点烽火尽收眼底,击鼓响声犹在耳畔,“周幽王幸运地得到了天下,为了一个人而覆了天下,值得吗?”
“值不值得,大概视乎爱得有多深吧。”
“爱?人,有可能比爱天下更爱一个人吗?”
“有可能有。”
两人屹立在烽火台上,彼此无话。各自沉淀于古今之怀思中,沉默了很久。
从骊山回去已经是晚上了。酉时,衙门已经画酉下锁,吕郢墨看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姚暄夏见状,便对他说:“不如去我家吧?”
“好,那今晚就到姚公子府上作客了。”吕郢墨向他作了一揖。
姚暄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