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邮件是从哪里发来的?”
张良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发件地址是假的。如果去查来源肯定是风宇公司,就跟其他的合同一样,但肯定不是的。而且邮件来源应该不是固定一台电脑,因为这个程序不是靠发件地址来判断的。顾哥很谨慎,你看他现在连手机都不用了,就是怕被追踪信号。”
路易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顾哥——你还真是跟他挺亲近的。”
“现在还有什么可亲近的。”张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但泄漏了他们的计划,现在又——顾哥将来知道,会恨死我了。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一定要杀他吗?”
“杀他?不不不——”路易笑起来,“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并不一定要杀他的。”
张良稍稍松了口气:“就是说如果他把东西还给你,你就不会对他怎么样,是吗?”
“对。”路易含笑回答,观察着他的神色。人心真是有趣,就这样自欺欺人,一步步地把良心抹掉。虽然他不是魔鬼,但使一个人堕落的过程,的确非常有趣,也难怪当年梅菲斯特会跑去人间跟浮士德打赌。
张良重新垂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路易微微一笑,起身走出了门外。
艾米跟着他走出来,小声说:“先生,现在怎么办?要立刻通知那边吗?”
“当然。”路易冷冷地说,“魔眼这个蠢货!只会拿着育种资料来威胁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皮都快要被别人剥下来了!那个张衡恐怕就是他的人,留下的资料多半就是他们联系的证据,如果不是我拦截到这封邮件,过不了几天他就完了!”
艾米有点愤愤:“他们这样对付我们,我们不如把这个消息瞒下来算了,也让他们多点麻烦。”
路易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脸蛋:“这个建议不错,我也很想这样,不过现在不行。没有魔眼的帮忙,我们想找到弗朗西斯太困难了。研究所没了就没了,但如果得不到弗朗西斯,那我的计划就永远不可能实施。并且,有魔眼在,对于除掉那些让我讨厌的人,还是很方便的。现在,打电话吧。”
老韩的告别是九点整,大概十点半以后能拿到骨灰。人被推走,家属就要去休息处等待。吴鹏扶着老韩的老伴坐下,转头低声跟郑原说:“去看看吧?”
郑原知道他说的是张衡。张衡的火化排在老韩之后,不过并没有什么告别仪式。他的儿子远在国外,今天只有妻子一个人来。
不管有没有仪式,人推进焚化炉之前总要让家属看一看,吴战山和郑原跟张衡先是战友后是同事,即使人犯了错,从感情上来说也还是要去送一送。
张衡的妻子正守着棺木号啕大哭,一见吴战山,立刻就扑了上来:“老吴,吴会长!老张可是跟着你干了半辈子,怎么就忽然有经济问题了?他是拿了点钱回来,可他整天出生入死的,拼了命还不值那点钱?你们说话要凭良心啊,怎么别人就能挣钱,我们家老张就不行了?老张啊,你怎么就死了呢?现在连个殉职都不算啊,你死得冤啊!”
她又哭又喊,拉着吴战山的衣服不放手,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他身上抹。郑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拉开,使眼色叫吴战山出去躲躲。
吴战山叹着气退出来。他心里其实也难受。张衡一下子从战友变成了内奸,他同样觉得难以接受。而最让他难受的是,拿钱办事的,并不只是张衡一个。
吴战山下意识地往僻静的地方走去。张衡妻子的那句话还在他耳边反复地响——怎么别人就能挣钱?怎么别人就能挣钱?
他觉得这句话简直就好像抽在他脸上的巴掌,顶着满脸的巴掌印,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更没脸去见老韩的妻子。
殡仪馆里人不少。吴战山无意识地躲着人走,信步走到了停车场边上。他随意地抬头一看,却见康德正从停车场走上来,一手抱着个软垫,一手拿着手机,表情难得地有些惊怒,但一看见他,便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木然,对他点了点头。
吴战山也点点头,猜到他是给席勒去取垫子。席勒年纪大了,大家都劝他不要来,但他还是执意要来跟老韩告别,还以个人名义给老韩捐了五千美元。这会儿,殡仪馆的椅子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太舒服。
想到席勒,吴战山觉得自己的头沉重了,坠得腰似乎都直不起来。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刚到门口,就见唐骥走了出来,一见他就似笑非笑地问:“吴会长刚才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那老郑呢?”
“啊?老郑还没回来?”吴战山环顾四周,“可能还在跟老张家的说话吧,我去看看……”他实在无心多说什么,低着头走开了,没有注意到唐骥若有所思的目光。
骨灰按时被装在选好的骨灰盒里送了出来,一行人离开殡仪馆。吴战山这些亚洲工会的人要去送老韩的妻子,唐骥等人就上了另一辆车。
席勒的脸色不是太好,等车开出一段路,才缓缓地说:“刚才康德接到总部的电话——”他轻轻叹了口气,“吉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倒是戴维先开口,“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怎么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