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计青岩沉吟着走到窗边,望着夜色静了片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传信给青衣,让石敲声带着君墨来。”
宋顾追的眼皮一颤:“三宫主的意思是?”
“嗯,明夜我要跟灵道一起走,你把一切悄悄打点好了,带着青衣敲声躲到岑家。我已经告诉了老宫主,大宫主会亲自来接应你们回上清宫。”
宋顾追的声音有些哑了:“去归墟神宗救任关翎,于理不合,上清宫无法插手。三宫主此去——”
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此事不能牵连上清宫,回去之后,你让老宫主称我反了上清宫,投奔了魂修。”
“三宫主——” 宋顾追怔怔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声音哽咽,“三宫主,三宫主请三思——”
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名声,就这么毁于一旦,什么都不要了?就为了这么个关灵道,怎么就——
计青岩垂首,缓声道:“他一个人被人追杀,被人误会欺侮,我一直帮不了什么,从今以后却也不想再让他独自担着。他想尽办法也没办法让道修接受他,所以我想,今后我去他那边,守在他的身边。”
不能护他周全,至少能与他共生死。
宋顾追只觉得眼眶有些泛酸,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许久才沉稳下来:“三宫主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愿意陪他……我也不好再说,三宫主一切保重。”
两人相处十多年,不需多说什么,早已经有了默契。计青岩默然点头,说道:“我知道。”
宋顾追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般,脚步虚浮,头重脚轻,转身把莫仲贤打横抱起来,却不敢再回头看计青岩,一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此一别,生死难说,怕是今后相见也难,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并肩而处。他却不敢再回屋,垂头站在门口,人像是雕塑一般不能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得怀里的人抖得厉害。他回了神低下头,却见莫仲贤被初冬的冷意冻得鼻尖发红,正忍不住缩着身体瑟瑟。他一阵过意不去的歉疚,连忙用外衫把他的身体裹了:“我们去找花家主。”
莫仲贤点头。宋顾追刚才跟计青岩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但一看就是要紧事。宋顾追神魂不定有心事,他不想打搅他想事情,这才冻得发僵也不出声。
“你不必害怕,花家主不论要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着便是。那魂术你用不着太上心,到时候只说已经尽力,却无能为力。”
“嗯。”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明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明晚?” 莫仲贤怔了怔,“关灵道也跟我们一起走?”
宋顾追边走着便留意周围的动静:“未必跟我们同行,他的事你用不着多想。”
一阵寂静。少年安静得有些古怪,宋顾追低头看过去,见他像是有心事似的不言不语,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莫仲贤倏然回神,小声道:“没什么,我以为要在这里待好几天。”
“早离开早好。”
“嗯。”
每天失去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难控制,宋顾追醒着的时候时不时看着树木天空,一草一木都很是珍稀,像是留恋得很。对他尤其温柔体贴,吃穿作息,照顾得无微不至。
宋顾追什么也不说,可他知道他不舍得。他也不舍得,因此有些事他必定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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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昏昏沉沉地睡着。夜已经很深,他着急地等了一天也没人来理,只得闭上眼躺在床上。
他平时极少做梦,大都一觉睡到天明,今夜头里面却像是走马灯似的乱转,一团团黑影交缠嘶吼,混乱成团,忽得又突然变成任关翎的身影。
一身淡素的男子远远地转过身来,回首时,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是挡不住的风华绝代,潇潇雨落,连天地也朦胧起来。
“关影,你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想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朝着任关翎走。
身后有人拉住他。
嘴唇湿湿的,像是被人吻着。他不由自主地捧着那人的脸,微凉、清香淡淡,明知不该继续了,却忍不住地陷下去。
“师父。” 他轻声叫。
身边那人吻得更深,揽住他的腰。
“关影,我把你交给了计青岩。” 雨还在下,远处的男子转身看着他,那低沉的声音又清晰地响在耳边。
他知道。哥哥早就打算好了,什么事都不想告诉他,什么都替他想到了。任关翎想要他安稳地待在计青岩身边,可是他越是这样,他越发难以释怀。
那是他亲生的哥哥,天塌地陷,沧海桑田,至死也放不开。
忽然间,远山崩塌,天地色变,一块块巨石朝着任关翎砸过去。男子静静地站着没有躲,巨石像是踩在蝼蚁上的脚,狠狠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骨头缓缓碎裂,鲜血迸流,却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没有表情。
关灵道朝着他冲了过去,疯了似的在乱石堆里扒,扒得双手流血,声音颤抖:“哥,哥……”
他猛得抬头,男子不知怎的出现在他前面十丈远处,一脸的鲜红。男子不说话,安安静静看着他,一声不响地飞着走了。
“哥!”
关灵道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却不知怎的一片黑暗冷清,刚才那散着清香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