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焉能听不出秦凤仪这点儿小心思。
秦凤仪希望重惩柳家,也在景安帝意料之内。倒不是秦凤仪就睚眦必报了,就柳大郎结果的那些闲汉做的那些个事,也就是秦凤仪的福气了,换个福薄的,估计早交待了。景安帝直接令京兆府将京城的闲汉都扫荡了一遍,京城治安大为好转。
景安帝也要重惩柳大郎的,只是,秦凤仪这话说了才一天,待陛见时,他又试探的问,能不能轻些判。景安帝道,“你这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朝令夕改啊。”
秦凤仪道,“要是我,我恨不能宰了柳大郎。陛下不知道,柳郎中救过我性命,他亲自云我家替那不成器的家伙求情,我要是不应,岂不是没良心么。原本我想着,把这柳大郎大卸八块才算公道。陛下,要不,还是留他一命,判他个斩监侯算了。”
景安帝板了脸道,“朝廷律法,岂可容你讲情分?”
倘是别个人,见景安帝面露不悦,也就不敢说话了。秦凤仪一向胆大,而且,他心眼儿活,劝景安帝道,“律法自然要遵的,只是律法之外,还有人情。我毕竟是苦主,柳家这事,就算得到我的一点点谅解了。而且,我听说太后娘娘四月份的大寿,这个时候,杀人也有伤天和,留他一命,亦是体现了陛下的仁慈之心。只要他不再害我,我只当给自己积德了。”
景安帝道,“你这张嘴,合着什么都是你的理。”
“主要是,我觉着柳郎中这人不错。”秦凤仪道,“这也真是奇怪,听说柳郎中与恭侯还是嫡亲的兄弟,恭侯一家子,真是比柳郎中差远了。”
秦凤仪还问,“陛下,当初您怎么没把爵位给柳郎中,还是给了恭侯啊?”
“亏你也是探花,自来长幼有序,恭侯虽未见大才,倒也中规中矩。”
“他这也算中规中矩?愉爷爷同我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后两样能做到的少,可就第一样,我看恭侯也没做到呢。”秦凤仪大是摇头。若不是因在官场中学了些规矩好歹,他都有心建议陛下把爵位给柳郎中袭呢。
景安帝看他一颗大头摇个不停,道,“你这摇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秦凤仪道,“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我怕说了陛下要多心,可我心里实在不明白。”
“看你这样,要是不讲,还不得憋死啊。”景安帝深知秦凤仪存不住事儿的性子,便道,“说吧。你老老实实的说,朕焉能多心?”
秦凤仪见身边就一个马公公,便说了,秦凤仪道,“我现在做官,学了不少官场上的门道。虽然大家都说那样是对的,就像恭侯家吧,我其实也知道长幼有序的理,也明白陛下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方将爵位给了柳家长房。可我就是觉着,把朝廷的爵位给这样无能的人,怪可惜的。”
景安帝面不改色,问,“那依你说,该如何?”
“我可不是要说恭侯的坏话。”秦凤仪先强调自己的纯良立场,他挠下头,组织了下语言,方道,“我也不知要如何。有时想想,这世上得有规矩,没有规矩,世道就要乱。可有时,倘样样依着规矩来,又觉着刻板,而且,把好的东西给拿不起来的人,对两者,其实都不是好事。但是吧,又不能坏了规矩。哎,我觉着,这事挺难两全的。”
景安帝问秦凤仪,“你原在朕耳朵边子上叨叨了好几日,就是想把柳大郎重惩,将你前些天担惊受怕的仇给报了。如今碍于柳郎中的面子,又来找朕求情。这事,你最终是个什么打算?”
秦凤仪心说,我能跟您说么?可看景安帝一幅等着听的样子,秦凤仪颇有些小狡猾,努力做出一幅诚恳脸的抖机伶,“我自然都听陛下的。”
景安帝唇角一挑,“少说这些好听的,你虽却不过柳郎中的情面,却也不打算轻饶了柳家。最好是饶柳大郎一命,其他的自恭侯府找补回来,是不是?这样既全了柳郎中对你救命之恩的面子,你也算报了先时柳大郎杀你之仇。估计柳郎中也不过是想你饶柳大郎一命,没有别个要求,对不对?”
秦凤仪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不可思议道,“陛下您怎么全都晓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