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尖头高跟都快把塑料垃圾桶给踢破了,顾云开看着她的眼泪像是月光落在水里激荡起的波澜,坠落在地,如同洒落满盘的珍珠。
从没有人这么真切的为他的耻辱感到这样情真意切的痛苦。
下属跟同事只会庆祝与艳羡他的荣耀,他的成功;可一旦顾云开做错了什么,或是哪个决策失败,他们目光里浮现的怜悯与温情之下藏匿的是欣喜跟不出所料,还有一种畅快淋漓的轻蔑与鄙夷。嫉妒是每个人都会犯下的错误,轻微的滋长在任何人的内心深处,比任何情感都要扎根的更深。
“是啊。”顾云开有些不知所措的绕开了正在对垃圾桶发泄怒气的顾见月,哭得像是花猫一样的小姑娘转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顾云开避开了她的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墙纸上,将自己的鞋子换成了拖鞋,缓缓道,“有钱有势就是了不起,你刚刚不是见识过它的威力吗?”
顾见月终于停下了那个幼稚的举动,她忽然发现更该生气的人并非自己,于是安静的走过来,像是只讨好撒娇的家猫,依恋的挤在了顾云开的怀里。顾云开便伸手搂住她,心窝里的怒火悄悄的消了,像是春风里飘过了茫茫的柳絮,柔柔的将他坚硬的心房铺成了一块绵软的毯子,慢慢的,慢慢的把顾见月卷了进去,像猫咪被卷入了一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蛋饼里。
顾云开当然没那么好打发,做人过度谦让通常就会成为软柿子,他之所以在片场隐忍不发的原因很简单,他根本没有筹码。
毫无准备的反抗是年轻人血x_i,ng的爆发,说不准会一怒冲冠震撼的凌导不再叽歪,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凌导感觉自己顿失颜面,又认为你这个年轻演员受不住气,吃不了苦,处处给你小鞋穿。无论在什么领域,有些名气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面子,错误这个东西不在是非对错上,而是在人的地位高低上。
顾云开很需要这份工作,这个角色,可凌导未必像他那么需要这个机会。
而现在的顾云开还没有足够的筹码跟凌导谈判,他不但没有,甚至连上赌桌看一看的机会还是靠外表跟实力以及谦虚低调的作风在剧组里争取回来的。想让人尊重,很简单,拿出作品来,今晚上官博要发的是邵黎的定妆照,只有过了今夜,顾云开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一把的资格。
未必就要把资本压上去赌,留在手里的筹码,永远比抛出去的更值得令人斟酌价值。
……
凌江寒蹲在地上抽烟。
片场走得没什么人了,下了戏收完尾,所有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趴在休息室里写了大半天修改分镜的副导还没走,副导跟凌江寒差不多年纪,两个人认识好多年了,属于人生一定会误交的那种损友之一。
副导拿着分镜本,撅着个腚撞了撞凌江寒肩膀,张嘴就不是人话:“给我让点地蹲蹲,你干嘛呢,这朦胧的造型,这忧郁的眼神,是老婆跑了还是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想投入我门下重新做人?”
凌江寒还没结婚,女朋友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换,没几个撑过一个月的。
其实凌江寒也挺矛盾的,泡良家妇女吧觉得自己这种浪荡子配不上,爬上床来的又嫌贱,就干脆专注打炮三百年,觉得十分有益身心健康,没有什么固定对象。
“哎,你说我下午是不是骂过了,你觉得顾云开那小子……他怎么就忍了呢?”凌江寒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想起了下午的场景,眉头一皱,又问道,“你觉得他恨不恨我?”
副导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从屁股兜里摸出烟来,冷笑了声:“要是有人嘚吧嘚吧为了一个傻逼骂你一下午,你肯不肯?”
“我看谁他妈敢!”凌江寒一拍膝盖,差点把自己拍了个后仰翻,赶紧老实了起来,一截烟灰抖在了裤子上。
“人家肯定有怨气,不说罢了,他演技不算顶呱呱,但做人没话说,我跟他说个话,讲个戏,就不觉得自己对着头猪在乱弹琴,透着两字——”副导吐了口烟,慢悠悠道,“舒坦。”
凌江寒叹了口气道:“他是个上进的,今天下午是委屈他了,不过进了这个圈嘛,没成名就得忍,成了名还有上头有钱有权的,也要忍。”
“是啊,他总不能冲你发火是不。”副导拍拍屁股站起来,没把这点小屁事当什么大事儿,他叼着烟拍了拍凌江寒的肩膀,含糊道,“你当年有梦想,我也有梦想,然后咱俩的梦想就喂狗了,别想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是蚂蚁胳膊拧象腿,我看他也是个懂事的,迟早也是要认命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要是顾云开流露出点不耐烦跟暴躁的情绪来,这会儿凌江寒指不定怎么骂他脾气大,可偏偏顾云开忍了,他虽然觉得这年轻人太没火气了点,但却也觉得有些酸楚。
当年他没出名的时候,给人家大导演打下手背黑锅,不就是这个样子嘛。没诚想,几十年过去,他自己也变成了这个德x_i,ng的人。
凌江寒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干脆把烟熄了。
……
“人家总说,宁当j-i头,莫当凤尾。”
可是家j-i就是家j-i,凤凰就是凤凰。
顾云开的定妆照没出意外的吸引了不少路人,每个角色试镜成功都有书粉跟明星粉对掐,邵黎这个富有争议的角sè_qíng况就更为严重,不少书粉对他非常排斥,也有很多书粉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