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宁一航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郑北的手心里。
郑北那一刻只觉得那把银色的钥匙有千斤重,压在他的手心上,手腕酸疼,难以移动。
这一切让郑北一个措手不及,他丝毫想不到宁一航会有这般做法。
拒绝他的表白,送他离开,甚至枉顾了当初想要让他当弟弟的诺言。
他想要一个家,在宁一航出现时萌生出这种想法,也在即将离开宁一航的身边时幻灭。
如一场梦,缥缈无踪,捕捉无影。
回忆起宁一航的每一句话来,郑北的心里都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异乎寻常地闷痛着,一遍遍地叫自己遗忘。
“可以不走吗?”
他下意识地张唇,低哑的嗓音中略带迟疑。
宁一航一怔,却转了话题,“我开车送你。”
眼见宁一航下定了决心,郑北只能点头答应,拉着行李准备出门,宁一航却抱出了一个纸箱,稳稳地放在了后备箱,如怀抱着珍宝一般,眼眸里闪着熠熠光芒。
宁一航的手笔大得出奇,郑北站在宁一航说的公寓前,微微发怔。
眼前的公寓和从前他做江洋大盗时,住着的公寓一般大,一座二层小楼,白色的漆涂满了墙壁,在光线之上显得干净素雅。
可是郑北更觉得住在屋里心情难以平复,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心头怀揣着一只小兔子,在心口扑通扑通乱跳,心慌的感觉压抑在他的心头。
这是第一次宁一航不在他身边的黑夜,合上眼时,他整个脑海里都是曾经幼年时期经历过的一片血海。
他从未和宁一航亲口说过那段灰暗的记忆。
他蜷缩在墙角,因为饥饿而浑身无力时不敢动弹,因为门外彻夜响起的敲门声和谩骂声也不敢动弹。
他甚至记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日复一日,每天都有凶神恶煞的人找上门来,父母的尸体在夏日中腐烂的发臭,血腥味也浓郁的要命,苍蝇在空中飞舞着,发出扰人的声音。
但,他不能动。
怕自己不知所措的动静让门外的人听见,如父母一般躺在血泊之中。
他开始惧怕死亡,惧怕鲜血。
终于有一天,趁着窗外下着瓢泼大雨,他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个家,早已不再算个家了,不是安静的港湾,也不是个温暖的怀抱。
而是那群魔鬼沉浸于罪恶的温床。
郑北倏忽间张开了眸子,恐惧和吃惊在他如星辰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瞳孔之中深不可测。
他窝在沙发上的身体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
半响,竟是不能动弹半分。
时钟在安静的房间里滴答作响,却震得他的心脏乱颤,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痛苦的岁月。
夜不能眠的感觉最让人痛苦,而他却沉浸于这种痛苦之中,不能回头。
黑夜之中,一丝阳光终于划破了天际。
凌晨六点十五分,这一刻,郑北才觉得得到了灵魂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