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璋走过楼梯中间段时,铁丝缠边的花框窗户外面正探进来一株茂盛的玉兰树,时值春天,粤地玉兰花此时正悄然吐着小巧雪白的花苞。此时街市嘈杂之声扑面而来,聊天的,打麻将的,讨价还价的,各式各样,莫衷一是。远处,不知谁家又开了粤剧唱段,依依呀呀的花旦尖利之声直直飘来,似乎唱的,又是那一出亡国公主的帝台春。
周子璋脚下发虚,j-i,ng神疲倦,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多天,没有办法入睡,躺上床就睁着眼到天亮,并不是在确切地回忆什么,或是在具体地恐惧什么,就如他跟黎珂所说的,他觉得自己连想起林正浩或者是霍斯予的时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真的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可是还是睡不着。没有办法睡着。
似乎心里头,那个以往构成秩序的框架崩塌了,一切都絮乱无章,但是你茫茫然四顾,却又找不出具体从哪个地方开始重建为好。
突然之间,他脚底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惶恐间急忙伸手撑住,结结实实地压到手背上,登时一片火辣辣的疼。之前肋骨和腿骨处受的伤,此时又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到旧患了。周子璋疼得呲牙咧嘴,狼狈地爬起来,此时厨房和楼上咚咚咚地冲出来两人,两个焦急的声音分别传过来:“周哥,你怎么了?”
“子璋哥,你没事吧?”
黎箫j-i,ng致的脸庞上尽是惶急和不知所措,漂亮的黑眼珠里已经蒙上一层泪雾,相比之下,黎珂冷静多了,伸手扶着他,说:“箫箫,快点帮忙。”
“哦。”黎箫乖乖地应了,跑过来跟黎珂一人一边,将周子璋扶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周子璋动动脚踝,一片刺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子璋哥你哪里疼啊?”黎箫围着他团团转,“有没有事啊,怎么办?疼得说不出话了?糟了糟了,珂珂,子璋哥会不会又把骨头给弄断了?”
“别胡说了。”黎珂好笑地打断他,蹲下来脱下周子璋的拖鞋,看到右脚踝上一片红肿,用手捏了捏,换来周子璋几声痛呼,没好气地说:“看吧,让你别下楼,还没醒透呢急什么?这下摔了吧?我看八成是扭了,不是我说你们,这楼梯本来就陡,你们还天天没事擦它,干净顶个屁啊……”
“行了,老房子,本来就多小动物,再不经常打扫,你想成老鼠窝,哎呦,你轻点……”周子璋倒抽一口气,黎珂松了手,拍拍手掌说:“我搞不定,上医院吧。”
“不用吧,就这点小伤……”周子璋极其不愿去公众场合,尤其是医院,闻言立即摇头。
“去吧去吧,拍个片,确定骨头没事才好。”黎箫在一旁热心地劝。
“医院很贵的,”周子璋皱眉说:“箫箫,去对门药店买两盒跌打药膏来贴贴就成了。”
“咱们不短这百把块钱的。”黎珂打断他,对黎箫说:“箫箫,你去换衣服,今天不开店了,一会咱们吃了早饭就送周哥去医院。”
“哦。”黎箫应了,转身上楼去。
“不用了,”周子璋说:“我住院花的钱还不嫌多啊,你是个当家的,就该省着点……”
“省个屁啊,”黎珂有点发怒,大声说:“我从前那么难都没短过箫箫的医药费,现在情况好了,更加不会短了你的!”
医药费这个话题是这个家的禁区,它联系着以前吃苦的和不堪的回忆,即便是现在黎珂的小公司业务蒸蒸日上,经济状况好了,这个话题也轻易不能碰。
周子璋沉默了,随后笑了笑说:“好了好了,那我今天就当太爷了啊,珂珂小奴才,你也快点去换衣服洗漱,呆会伺候本太爷出门。”
黎珂脸上绷不住,扑哧一笑,这时黎箫已经穿好衣服跑下来,带上他那个笨重的黑框眼镜,兴冲冲地说:“我弄好了,我煮了皮蛋瘦r_ou_粥哦,你们都来尝尝。”
他高高兴兴地去端粥摆碗,黎珂和周子璋视线一对,都面露苦笑,谁想到箫箫长得那么干净灵气,却是地道的笨宝宝,烧饭做菜一点天赋都没有,却偏偏牛脾气上来了,发誓非弄出像样吃的东西不可。天天鼓捣这个鼓捣那个,只苦了周子璋和黎珂两个人,说得太直白了怕打击他的自尊心,可你不说吧,折磨的却是自己的胃。以往周子璋都是抢先一步把饭菜做好,让黎箫没个发挥的空间,今天一不留神,又让黎大厨掌了勺。
这锅皮蛋瘦r_ou_粥也不例外,皮蛋切得太大,r_ou_切得太厚,粥煮得不够浓稠,盐放得太多,火开得太猛,总之没一样合适的。可你对着黎箫那双大眼睛流光溢彩,带着期待,周子璋那句好吃终究勉强说了出来。黎珂却不那么给面子了,喝了一口立即放下碗,斟酌着说:“箫箫,你知道走两步就有粥粉面的铺子,一碗超不过五块钱,下回想吃了就买去,多简单,别自己做了啊。”
“可是我喜欢做给你们吃啊,”箫箫宝宝振振有词,说:“周老师教的,做家事也是一种表达对家人的爱的方式。”
周子璋一口粥险些喷出来,他闲着没事免费帮附近的小孩子补习功课,这条街的解放邻居都管他叫周老师。黎箫从小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正经上过学,所以每次周子璋给孩子们补课,他都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旁听。
但周子璋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他居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