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风将起,携雨裹尘,撞击着窗户,嚎叫得凄切凌厉。
“不许让他去。”文寿逼向关父一步,气息粗重:“爸爸,你把大哥当做什么?没有钱了,拿他去换钱吗?”
关父失了手杖,恼羞成怒似的,一把推开了他:“疯了?放你的狗屁,滚!”
文寿丝毫未动,他腾出手,愈发向前逼近了,接着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关老爷的前襟:“把他赶出去的,究竟是谁?如今还喊他好儿子,爸爸,你到底怎么喊得出口?”他将关老爷越抓越紧,头却深深地低了下去:“你哪里有一天把他当做儿子?”
关父从未被一贯宠爱的次子如此顶撞过,也激动而愤怒起来:“反了,反了你了!他妈的,读了几天洋书……”
文寿已然长得比关父要高了,他冲着关老爷,喘着十足的怒气,最终气极反笑似的,y-iny-in地打断了他:“爸爸,”他与关父对峙着,面上在灯下见了血红颜色:“我叫这么一声,往后,我不再叫了。”
文寿向后一步,将楞在原地关鸿名的手一把攥住了:“钱,你拿不出,我帮你去借,这事情完了,我和大哥,再也不回这地方来了。”
文寿拖曳着关鸿名,一如被关老爷赶出家门的当日,大步流星地上了楼,独余在他身后暴怒的父亲,和窗外的滂沱大雨。
第二十四章
进了关鸿名的房间,文寿气息紊乱,耳听得身后还有关老爷的高声怒斥,这门就摔得格外地痛快。
关鸿名还愣着神,却不料文寿将他牵至床上,两厢面对着坐下了。
文寿神情严肃,脸色憋得通红:“大哥,爸爸他、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绷也不住,竟然扑簌簌地流了眼泪下来:“大哥,气死我了!大哥……”
关鸿名手足无措,脑子发蒙,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可惜文寿个头日渐大了,抱起来有些费劲:“这、你哭什么?”
文寿也抱着他,将头钻进关鸿名的胸膛里,嚎得情真意切起来:“你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关鸿名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委屈,一下一下地拍着文寿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文寿只管自己哭了个尽兴,横竖在关鸿名面前,并不丢人。末了他抽抽搭搭地直起了身,眼圈当真是红了一片:“我要是不在,你就真跟淑华姐结婚去吗?”
关鸿名一愣,想也没想:“怎么会?”
文寿挂着泪,悄悄地放下了心:“那你怎么办呢?”
关鸿名偏着脑袋细细地一想:“我走得远些,往家里寄钱,还清了债,再说罢。”
谁知文寿一捶床铺,立刻纠正了他:“再说什么?到哪里去?你得先来找我!”
关鸿名低头一看文寿,此人神情很是委屈,眼角带泪,面色桃红,并滴着两条美丽的鼻涕。
如此紧要关头,纵使是关鸿名,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位弟弟对他确实是赤诚一片的。
“找你做什么?你尽夸些海口。”
文寿将关鸿名的肩膀掰正了,正色道:“并非什么海口,有三条在,钱我自然借得到,只是大哥,”他去看关鸿名的眼睛:“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以后要是做了教书匠,没有几个钱……”
关鸿名还停在他的前半句,想起了三条,便豁然开朗,喃喃道:“是……”
文寿鼻子一皱,捏了一把他的脸,继续问:“大哥,你嫌我穷么?我往高了教,再要么、再做些翻译的事情,总能有不少钱的,大哥……”
关鸿名总算听清了他的絮叨,这心里一软:“冒什么傻气,我几时说全凭你养了?”
言至此,关鸿名又仔细地考虑起来:“你倒说得轻松……到底不能和家里断了联系,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
这话一听,文寿刚作出喜不自禁的神色,这会儿却抓着关鸿名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到了床上。
“我瞅个没人的空,把鸿禄给偷过来,总行了吧?”
关鸿名仰躺着倒在床上,将床垫凹陷出了他的轮廓:“啊?”
文寿压了上来,额头抵着关鸿名的脑袋,语气有些发愠:“鸿禄宝贝,还是我宝贝?”
关鸿名眨了眨眼,这脸顿时带了红色,他推了推文寿的胸膛:“这时候了,你……”
文寿坚持不肯动弹,又因刚才流过了眼泪,眼睛通红着,也不知斗的哪门子气。
关鸿名拗他不过,末了只好服了软,轻轻地将手附在了文寿的细瘦腰身上,说话说得低声儿,简直像是呓语起来:“唉……这、谁有你宝贝呢?”
文寿猛一抬头,顿时破涕为笑,小兽一般地,贴着关鸿名的肩颈窝儿又磨又蹭起来。
关鸿名捏着他的脖子,经历了方才的大事儿,这时候心里竟还能暖融融地,有些发痒。他低头嗅了嗅文寿的头发,也是暖的,带些海上的风,又带些草木的香。
文寿磨蹭了半晌,终于垂着头,正对着关鸿名了。他不说话,只是笑。
关鸿名望着他,无端端地记了起来:那本厚重的浮士德到哪里去了?
他思忖了半天,却得不到结果,便伸出了手,勾着文寿的脖子,向下轻轻地一压。
罢了,如今纵然找到了,也并无大用:要是魔鬼拿文寿来引他订下契约,他也想不了什么地狱天堂,必定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