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眼睛看不见,电视不过听个声响,邓女士显然也考虑到这点,特意贴心地为他选了新闻频道。等她牵着张乐离开,张寒时独自一人待在室内,他将身体埋进松软的沙发椅,长腿随意交叠,双手放于腹部,姿态闲适,如一幅安静的画。
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舒服地眯起眼。黑色睫毛根根分明,又卷又翘,掩于其下的眼珠颜色受光线影响,像融化的金子般,只可惜这样一对美妙的眼睛,如今目光中却毫无焦距。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3时许,曾因出演《春光里》而获得金龙奖最佳男配角的影星殷秋离,于某五星酒店高层意外坠楼。紧急送医七小时后,目前,已有大量记者与影迷赶至医院,本台记者通过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了解到殷秋离的伤情十分严重。事件最新进展,敬请关注本台后续新闻……」
听到新闻中这则消息的时候,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张寒时一下子坐直身,脸上满是茫然与震谔。半个多月前的慈善酒宴上,他才刚遇见过殷秋离,张寒时记得,当时他正与孟安厮混在一起。那次碰面算不得愉快,可这才几天,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坠楼了?
他与殷秋离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林奇是他的朋友,殷秋离又是林奇的发小哥们,出了这种事,张寒时第一反应便是联系林奇,问候一声。
用手摸索着,幸好刚才因为联络柳佳莹,张寒时的手机就放在身边。可眼睛看不见,按了几次都没按对位置,实在无法,他这一刻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连按三次e键,打开了盲人语音辅助功能。
最后,电话是打了出去,却一直无法接通,张寒时又试过几次,结果无一例外。想到这事在娱乐圈中恐怕也属大事件,那些媒体记者只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探听独家消息的渠道。林奇的电话打不通,张寒时虽着急,心里也只能先暂时这样说服自己。
到午饭时,心里记挂着这事,相较于张乐那小东西,反倒是张寒时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喝了点汤,吃了大半碗饭。
下午,那位薛老先生准时来到别墅。
他也不说话,也不客套寒暄,来了便替张寒时看眼睛。切完脉,已经八十高龄,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沉吟片刻,才出声示意张寒时躺下。听到他要给自己针灸,怕吓着儿子,张寒时忙叫邓女士把小家伙抱了出去。
老先生身边,他的学生拿出一套针灸针交给他,准备妥当,老先生便开始施针,落手十分稳、准、快,张寒时还没任何感觉,细如牛毫的针尖便已刺入他头面部的皮肤,接着才是微微的酸、胀或麻。
最后,不知被刺中了哪个x,ue位,他很快睡了过去。
等张寒时醒来,薛老先生和他的学生早已经离开。让他意外的是,头脑里一点没有刚睡醒的昏沉,身体分外轻盈,整个人可以说是神清气爽。似乎这几年以来,他熬夜写稿工作所积攒的疲劳,只睡了一觉便一扫而空。
事实上,这当然不是光睡一觉便能办到的事。
他的眼睛虽不见起色,可身体状况如此明显改观,张寒时心知,恐怕这都要多亏那位薛老先生的妙手,心底于是也忍不住更多了些希望。
到了晚上,张寒时临睡前,又坚持打了几次林奇的手机,到最后一次,他几乎快要放弃,电话却终于接通了。
“喂,大林?是我,张寒时。我从新闻里听到殷先生出事的消息,他现在情况如何?要不要紧?”张寒时话语里的焦急并非伪装,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和林奇关系很好,是彼此都信得过的朋友。
手机那头却一阵沉默,张寒时心中一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大林,你……你还好吗?”
「张哥……」等了一会儿,林奇终于开口,那声音却又哑又沉,似乎强自压抑一般,还带着隐约的颤抖,「阿狸他死了。」
“……什么?”一瞬间听闻噩耗,张寒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几乎以为听错,那个俊美又骄傲的年轻人,那个殷秋离,他死了?“怎么会……”
「消息暂时还未对外公布。医生说他伤得太重了,从那么高的楼层跌落,没有当场死亡已经是个奇迹。」
林奇此刻的声音听着有种诡异的平静,但正是这种平板机械的声音,让张寒时越发替他难过,他是过来人,当年母亲张琴去世的时候,张寒时便也是这种情况。只有真正伤了心,才会连哭都哭不出来。
张寒时握着手机,一时也沉默无语,出了这种事,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这个臭小子,明明那么喜欢当演员。我们都约好了,以后我的每部电影,都会让他来演,无论主演还是配角,明明……我们都约好了……!」
张寒时听得实在不忍,开口劝道:“大林……你要保重,节哀。”
电话另一头,林奇的呼吸声变得又急又促,他先是哽咽着,然后终于绷不住般,嚎哭起来。张寒时听着那野兽惨号般的声音,心里也十分凄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张寒时一直未挂断电话,就那样静静陪着林奇,听他絮叨,直到他情绪稍定,又宽慰几句,才收了线。
即使结束了通话,张寒时心情仍十分沉重。无论他之前与殷秋离闹过什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