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抽噎个不停。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阿言,看着我。”容闫轻叹了一声,温声说道。
阿言乖乖地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你知道吗?从魔种种下之后,每一天,我都要受尽各种折磨,或皮囊,或j-i,ng神,痛不欲生,死亡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帮我解脱,好吗?”
容闫直直地望向阿言的眸子里,语气中充满了祈求,甚至用上了蛊惑的法术。
他知道,他在要求阿言做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可是……容许他自私一次吧……
阿言的瞳孔有些涣散,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师父那句帮他解脱的哀求,是的,师父好痛苦,他应该,帮帮师父……
他的眼泪流个不停,泪水与鼻涕混杂在一起,五官拧巴着,说不出的心酸可怜。
他不停地抽噎,全身疯狂地颤抖起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开口说话是如此的困难,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最初,他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年。
阿言双唇蠕动了许久,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应下了一句——“好。”
……
仙剑刺入心脏,带来的是痉挛般的颤抖,容闫却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般笑颜,足以令日月失色。
容闫躺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却没有丝毫后悔。
他想。
最终,还是他赢了。
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弥留之际,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司君昊的身影。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望向哭个不停的阿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自责,好吗?”
……
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发出了一阵“沽滋”之声,一道白色的火焰燃起,连带着容闫的尸体,湮灭在空气之中。
阿言跪在那里,神情涣散,他已经不再流泪,只是一直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一切他似乎都感觉不到了,无论是压抑的空气,还是偶然路过的一个妖娆女人。
天边的雷电声响彻不停,就这么持续了几天几夜,雷声渐小,天边终于放晴。
……
司君昊御剑飞行,朝着不第山的方向赶来,神色间是掩藏不住的高兴。
他是仙界的仙罚执掌者,专职诛杀背叛者和为魔物所控的仙人。
也因此,对魔物的气息分外敏感。
几年前,容闫从雾隐山脉回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他身为仙罚执掌者,本该公正无私,发现容闫被种下魔种,他本该将其斩于剑下,可是……
他终究不是称职的执掌者,他徇私了。
魔种一旦成功种下,便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吗?
人间,仙界,确实没有拔除魔种的先例,那……魔族呢?
他去了魔界。
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方法。
把魔种融入修为,然后,废了修为。
虽然这样会让容闫法力尽失,变得比凡人还要脆弱几分,可是这样总好过他被魔物侵蚀神智,变得六亲不认。
更何况,他可以护着他一辈子。
司君昊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虽说魔族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大举入侵人间,现在的他,理当站在最前线,抵抗魔族入侵。
可是……他更想找到容闫,帮他拔除魔种,然后带着他大隐于市,至于这天下究竟会落到谁的手里,他并不关心……
到了。
司君昊在不第山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容闫的身影,反倒看到了跪在那里神情恍惚的阿言。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怪异的焦躁感,阿言这是被容闫罚跪了?可是容闫平日里那么疼他,又怎么舍得?
他停在阿言面前,伸手在阿言面前挥了挥,开口问道:“你师父呢?下山了?下山竟然没把你带上,是不是你犯下了什么事?”
阿言恍惚了许久,视线才开始渐渐聚焦,他看着许久未见的司君昊,神情麻木地开口:“五天前,被我杀了。”
司君昊瞳孔微缩,一脸的不敢相信,他把阿言拎了起来,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阿言撩起了眼皮,面色无悲无喜,他看向司君昊,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说,五天前,师父被我杀了。”
“轰”
阿言被司君昊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石壁上,五脏六腑都在诉说着疼,却让他的心里舒服了一点。
司君昊双目赤红,猛地上前扼住了阿言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怎么……敢。”
每一个字音都咬的极重,足见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