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不是想,是必须。厉寒野做过的事必须要得到报应,我与三师弟的职责便是必须要抓住他。”
方采道:“那——”
追命截道:“那什么,你的办法很有用,我们先谢过你的好意了,只可惜我们不想偷袭。”
方采冷笑出声,道:“偷袭?你们引我出来不也是靠三爷易容用的计吗?”
无情坦然道:“不错,引你出来,我们是用了计。但,用计是和偷袭是两码事。”
方采道:“有区别?”
无情傲然道:“三师弟是光明正大胜过你。”
追命凛然道:“总之,偷袭这种事我们不想干,我们不愿意干,就这么简单。至于你想看厉寒野遭殃的愿望,放心,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也一定能帮你实现。”
一言毕,他与无情不再让方采开口,真的离开。
于是,方采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大牢里再听不见声音。说话的声音没有,连走路和轮椅碾地的声音也没有。
此时天尚黑,然月徐徐移,站在院子里望,苍穹中有淡淡的灰云,飘来又飘去,黎明很快便会到来。院里有一口古井,追命站在古井边上,低头看井中水,道:“大师兄,我去那个她说的那个竹亭看一看。”
方采是不是真心想和他们合作,这是最好的鉴定方法。无情道:“好。”
追命的双目又抬起去看无情,道:“我一个人去,你留在这儿守着,万一今晚还有事。”
无情对他颌首,道:“我留着这儿,但不是光守着,方采的那群手下,我要问他们一些事情。”
追命不问无情要问什么事,只道:“好,天明见。”
无情笑道:“天明能见?”
这是质疑自己的轻功,追命笑道:“那赌一赌?见着了你输我一坛酒,见不着我输你一把花?”
无情愕然道:“三师弟,你可真会赌。”不要钱的东西也可以拿来做赌注。
追命才不管无情话里的讥讽意思,挥了挥手道:“大师兄,我走了,记着我的酒。”
追命说他要走了,那大部分时候都是音未落,人已不见。无情说他要办事,那永远不可能先歇一阵。
他一个人,按着轮椅机括,前行着,到了另一间大牢。牢中的差役们见无情又来了,依然是这般神采奕奕,不见丝毫困顿,心中着实佩服,听他的吩咐,将犯人分批提审了出来。
余下的夜里,追命在路上奔波,无情在牢中审问着那些犯人。
油灯燃尽。云破,日出,天明。
铁牢的旧墙上那一小方铁窗透出阳光,来得还是比预期中的要快。追命随着阳光到了牢中,并且不止他一个人,跟他一同来的还有何见石。
追命回来之后,先去找了何见石,再带着何见石一起来的。
追命手拿着一本书,坐到了无情身边的一把椅子上,道:“我问了何掌柜,书是真的。”又加一句,“的确是在那竹亭找到的,她没说谎。”
无情从追命手里拿过书,边看边道:“三师弟你还用去问吗?你自己不看一眼就知道真假了。”
追命笑道:“我有那么厉害吗?大师兄你不用这么夸我罢。”
无情悠然道:“书中都是诗句,要解这书里的秘密便是找出每句诗的下一句,然后将开头的字连起来——三师弟,你不最擅长这个了吗?”
追命喜欢读诗,会的诗自然不少,然而听无情这话怎么也不是夸他的意思。他们话语里玩笑,何见石完全听不出来,只坐在那里,不问他话,他便不说。这几天他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
追命瞧了瞧何见石,忽然道:“大师兄,你别说,在路上我还真的试着看了一看。大师兄,你也看看。”
无情读过的诗更多,神鬼录上许多诗都相当冷门,他不但读过还记得,于是在心里念出每句的下一句,连起开头的字。
愈看面色愈沉。
这两年,厉寒野不知用书中所谓的秘籍害过多少人。
追命先看无情的神情,又看何见石,道:“何掌柜刚才跟我说过了,这书现在任由我们处置,是罢?”
何见石苦笑道:“我现在还要它何用呢?”
追命道:“那就好。”
无情和追命处置它的方式便是:烧。
蜡烛的火苗只有那么一点,然而无论再微弱的火,一旦燃烧起来,总是可以吞噬一切。饶是已经完全不在乎神鬼录的何见石见无情和追命二话不说遂把这书给烧了,也是吃了一惊。
无情缓慢地吐出的字句里带着冰:“这种东西,世上本没有它存在的必要。”
吃惊过后的何见石又继续面无表情,继续沉默。陈年旧事早已结了疤,可自从他将那些往事告诉了无情,便相当于又把疤揭开,那样的疼痛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
追命发现这会儿谁都没有说话了,他只好活跃活跃气氛:“大师兄,你要问那些人话都问完了?”
无情道:“问完了。”
追命笑道:“那,天明了,你见着我了。”言下之意是你输我酒了。
无情道:“你是喝完了葫芦里的罢?”
追命忙忙点头道:“当然,出城又回城这么跑一圈,不多喝点我哪有力气?”他站起身,去拉何见石的胳膊,又道,“要不何掌柜你陪我去买?你开客栈也卖酒,一定对酒很有研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