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寒微微皱眉，转过身，“还有事？”

莫羡抿了抿唇角，思考着这话要不要说，可每每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不妥，可不说，他又害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杨轻寒眼眸微眯，“有什么话，就直说，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男人。”

莫羡挣扎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大小姐，宝儿是主子的一只猫。”

闻言，杨轻寒一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想说，我是你家主子的宠物？”

“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莫羡抬起头来，天人交战之后，郑重的望着她藏在阴影里的脸，“主子才三岁的时候，养了一只猫，很是喜欢，取名为宝儿，后来那只猫死了，主子一个人抱着猫在屋子里哭了三天三夜，最后亲手将猫埋在院子里，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了。”

杨轻寒脸色微微一僵，心脏骤然紧缩，“生死有命，即便是宠物，也没有能一辈子陪着主人的。”

莫羡摇了摇头，道，“那猫是被人摔死的。”

杨轻寒拧紧了眉，“为什么？”

莫羡叹了一口气道，“是被主子的母亲，亲手摔死在主子面前的，那时，主子才三岁，属下才五六岁……”

杨轻寒眼眸微瞪，“怎么会这样？”

莫羡似是回忆起过往，脸上露出一丝悲痛的表情，哑声道，“那只猫是夫人送给小主子的，属下和主子都很喜欢那只白色的小奶猫，悉心喂养了几个月，主子连睡觉都带在身边，可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它就被当着小主子的面摔死了……”

“为什么？”杨轻寒心口微微窒息，才三岁大的孩子，正是对世界好奇，建立世界观的时候，毁灭他喜欢的东西，对他的成长该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莫羡想了想，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琢磨着这件事，小时候不懂事，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夫人生了气，所以才会让宝儿死于非命，长大了，经历得多了，才知道，宝儿的死是必然的。

“因为太喜欢，小主子当初太喜欢它了，所以夫人就要毁了它。”

杨轻寒敛着眉心，胸口涌起一股酸涩，“你家夫人脑回路正常吗？”

莫羡苦笑一声，“大小姐，也许你不信，夫人怀上小主子的时候就不开心，她是被迫将小主子生下来的，生小主子的那晚，夫人难产，差点儿没熬过去，小主子出生之后，夫人就再也没看过小主子一眼……若有需要才会抱一抱，若无需要，便扔在一旁……·”

杨轻寒眼眸狠狠眯起，“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下来。”

莫羡捏紧拳头，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苦涩，“因为大皇…公子，也就是主子的长兄，在五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夫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还需要一个孩子。”

“可大公子的病没过多久就好了，夫人的心思一味在大公子身上，便将先天不足的小主子送到了偏院，若不是玉嬷嬷用自己的母乳喂养小主子，还一直用药养着，只怕小主子就死在一岁那年的高烧上了。再后来，夫人已经不再需要小主子了，她将他送走，送到了一个辛家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属下跟着主子离开辛家，来到大梁，在这里才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

杨轻寒心脏狠狠一缩，整个人慌乱的往回走了几步，想现在就跳回船上，去抱抱昏睡在船舱里的那个男人。

她没想到，他竟活得这样艰难。

那个弱弱小小的他，该有多么渴望母亲的爱？

那个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又是多么难以理解母亲亲手摔死自己的礼物这件残忍的事？

莫羡真心实意的笑了笑，道，“大小姐，我家主子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珍视过，如珠似宝，方为宝儿，他珍爱夫人亲手送的那只猫，也同样珍爱您。”

杨轻寒顿住脚步，心里的疼惜翻江倒海，可她却无法回头。

一旦回去，她就离不开了。

“莫羡，我得离开。”杨轻寒重新退回去，决绝的说。

莫羡干笑一声，“大小姐，您刚刚在船上说过，不会离开主子的……”

杨轻寒心里针刺一般难受，喉间压抑的哽咽了一下，“我哄他的。”

“可是您说，骗人就是小狗——”

“莫羡，我们已经是大人了。”杨轻寒无奈的笑了笑，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谎言。

“哦……”莫羡怔怔的望着她，半晌，将眼眸里所有的软弱和落寞收拾起来，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疏离，恭恭敬敬的向她拱了拱手，“刚刚所有的话，都是属下僭越了，还望杨大小姐忘记今日的事，全当属下什么都没有说过。”

“属下在此，恭送大小姐。”

杨轻寒双手成拳，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莫羡将小船划走，她才转身离开。

宫里乱成一团，杨轻寒的心，也因为莫羡的话乱成一片。

她神情恍惚的离开大明湖，躲在一个小屋子外默默流泪。

哭了一会儿，想着辛缜白日里送给慕容懿的玉镯，想着辛缜这些年对慕容懿的好，她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之痛不过皮毛之痛，若她当真陷入这段复杂的关系里，日后只怕会是锥心蚀骨之痛。

对，没错，她对辛缜不过是同情，不过是怜悯，没必要因为感动而付出一生。

她还不够爱他，也没有到要为他付出一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