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公子的命数,怕是也要尽喽。
喜婆叹息一声,心中转过诸多念头,很快又压了下去,敷着厚重脂粉的脸上扬起一个生疏又客套的笑容迎上去“王妃可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叶云亭,目光隐含惊叹。忽而想到什么,又急急忙忙进屋翻找一番,寻到落下的红盖头出来“这大喜的日子,盖头可不能忘了。”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就要踮脚给叶云亭盖上红盖头。
叶云亭后退一步避开,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温和中又带着两分强硬“我是男子,盖头就罢了。”
喜婆迟疑“可按规矩……”
叶云亭微微一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诸位今日也不过陪我走个过场罢了,何必为了这点不要紧的小事耽误了正事。”
喜婆与他对视一眼,心道这大公子的性子倒是跟想象中不同。她本来就怕叶云亭在迎亲路上闹出乱子来,如今见他只是不肯盖盖头,旁的倒是配合,便不敢再逼太紧,喏喏收了盖头,福身笑道“那就依王妃的意思。”
说罢一拧身,对着迎亲队伍道“开路——”
顿时,喜乐声起,锣鼓喧天。
叶云亭着一身大红喜服,被季廉与喜婆一左一右护着,往府外走去。
踏过院门时,他回首望了一眼喜庆之中仍难言萧瑟的院落,眼中情绪涌动,又很快归于平静。
国公府门口,齐国公叶知礼与夫人殷红叶带领府内下人等着送亲。
虽说叶云亭是圣上亲封的永安王妃,但男子嫁人从未有先例,这门婚事背后的种种因由更没人比叶知礼清楚。圣上要看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只要人进了永安王府,做了永安王妃,至于过程如何,无人会在意。
他便索性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见叶云亭出来,叶知礼眼神复杂地上前,语重心长道“永安王乃是我北昭的大功臣,你此去是为了给王爷冲喜,务必要诚心,不可有怨怼。”
叶云亭垂眸颔首“是。”
大约是他的姿态太过乖顺,叶知礼的慈父心肠忽然被触动,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语声低沉道“这些年,是为父对不住你……”
他说着,仿佛真入了戏,情不自禁握住了叶云亭的手,殷切叮嘱道“若是……若是将来有个万一,齐国公府还是你的家。”
虽然所有人,包括叶云亭都知道,这一去,他与永安王的命就绑在了一处。
永安王死,他亦死。
“父亲失言了。”叶云亭眼神平静,无悲无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今日我踏出这道门槛,日后是生是死,都与齐国公府不再相干。”
他顿了顿,将手抽出来垂于身侧,轻声道“生养之恩,今日便当偿还了。”
叶知礼脸上诸多复杂情绪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高大的身体微晃,
静立一旁的殷红叶虚虚扶住他的胳膊,轻蔑瞥向叶云亭,嗤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大少爷这还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当做泼出去的水了?”
“时辰不早了,走吧。”叶云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嘲讽,撩起衣摆,自行上了轿子。
殷红叶面色一沉,看向神情僵硬的叶知礼“老爷你看看,亏得你昨晚辗转担忧了一宿,他却是迫不及待得很。”
叶知礼看向轿子,眼神闪动,片刻后挥挥手“罢了。”
叶云亭端坐轿中,听着外面凝滞的锣鼓声重新响起来,疲惫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