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御所,足利义辉正与剑术师范上泉信纲比对剑术。两女说得兴浓,忽然将军一声叹息。
“师范,你说。是不是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我如此?”
上泉信纲心里咯噔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以剑术幸进的师范,家世不高。要不是将军热爱剑术,这幕府哪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一向只谈剑术,不论其他。幕府之中的深浅,哪里是她敢于碰触的。
古今中外的政治无不是杀人不见血,任你剑术天下无双,敢有染指必死无全尸。
“将军何出此言?”
既然将军问起,她也不能不说话,硬着头皮问。
“我自小随着母亲,几次被赶出过京都。足利将军看着威风,可其中苦楚又有几人知道。
等我继位,想着革新幕府,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结果还是要靠着乌帽子亲的六角定赖大人支撑局面。她这一过世,谁还把我这足利将军放在眼里。”
“将军何出此言。这次野良田合战,幕府联合浅井家大胜,六角臣服,外间都在夸赞将军的英明。”
足利义辉冷笑。上泉信纲到底不是玩政治的,只听得外间传闻,哪知道她心里的憋屈。
之前她一心想着动员马迴众向六角家讨个说法,可幕臣们阳奉阴违让她无奈妥协。
这会儿斯波义银借着御家人制度的余晖,把近江的国人动员起来在野良田合战给了六角义贤致命一击。让她恍然看到了一个机会,复兴足利家的机会。
可是她才试探着在幕府会议中提出御家人制度,就遭到了严重的阻碍。不单幕臣们反对,连一向站在她身后的地方实力派,和泉细川家与河内畠山家也委婉表达了不认同。
更让她愤怒的是,幕臣们借着六角家内乱,强迫继位的六角义治交出了濑田川到琵琶湖近江国那段的统治权,使得一直被六角家拒绝的坂本城得以建造。
这本是好事,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三好家在旁伺机待动,正是团结六角家与浅井家一起对抗三好家的关头。
如此行为使得刚上位的六角义治被六角家臣严重质疑,引发了新一轮的内耗。
这些幕臣之前不顾将军颜面要与六角苟合,现在又为了濑田川那些个税金将六角家进一步削弱,影响了对抗三好家的大局。
嘴上都是幕府,心里都是利益。
足利义辉恨恨地想,别以为我不明白这些个幕臣的想法。
三好长庆这次就算是上洛成功,架空了幕府,当了管领代,管领,甚至篡位当了将军。那也是要安抚幕府中的武家,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去。
可如果御家人制度再起,高阶武家手下的国人众怎么安抚?家臣如果也起了心思怎么办?都是当狗,给主家当不如给足利将军当呀!
武家直领不到三成,麾下臣子如果争相寄进土地于将军求做御家人,幕府各家都要元气大伤。
更不提后代子孙必须与新起的御家人同台竞技,说句实话,还不如让三好长庆当将军!
所以,足利义辉只能退让,足利幕府已经病入膏肓,她除了愤恨不平又能如何。
要么苟延残喘闭着眼随她们折腾等死,要么睁开眼做点事众叛亲离一样是覆灭。
身为主君,何其难也。
同时,御所不远处的京都东福寺,一名尼姑也在叹息此句。
她面容肃然却不失艳丽,二十出头已是花开正盛的年纪。
本想青灯礼佛了度残生,谁知道有人就是拉着她往世俗间的腌臜事里扯。
“主上!求主上莫要失了斗志,我山中幸盛尚有一口气在,七难八苦定要复兴尼子家。”
女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敲击的木鱼,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面容靓丽到精致的美人儿,虽然看着才十五六岁,可豆蔻年华就如此引人目光,将来不知道要害多少闺中男儿得相思病。
“尼子家已经衰败了,我作为末裔都已经放下,幸盛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这女子叫尼子胜久,是尼子家硕果仅存的嫡女。自出云国月山富田城被毛利元就攻破后,尼子家已经灭了族。胜久心灰意冷在这京都东福寺居住,不想再折腾什么了。
前些天,尼子家的重臣之后,山中满幸之女幸盛来访。本来她还有些高兴,异国他乡遇到旧时臣子,便热情款待了。
谁知道这山中幸盛就是个狗皮膏药,一粘上手,就摘不下来了。每日里求着她复兴家业,这次竟然连人家斯波御前的立誓名言都盗用了过来,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毛利元号称智将,这些年将西国两大名门大内家与尼子家彻底打垮,威震西国如日中天。
她尼子家已经败落了,就算纠集小猫三两只,又能如何,难道去给毛利家送菜不成。
也是毛利元就以智谋见长,一生善用纵横之术以谋略成事。这尼子家败得让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姬武士看不懂,才恨不得再战一场。
要是义银这般开外挂砍人的武家得了西国,估计她们也安生了,还是大杀四方的事比较长记性。
这山中幸盛怎么劝也不听,让尼子胜久头疼不已。这赶也赶不走,说也说不听,只恨自己太念旧,当时就该说是认错了人。
此时,义银惜别了前来相送的浅井长政等浅井家武家,坐船由琵琶湖走濑田川前往京都。
虽然六角家已经不敢再对他下手,可他也不至于走南近江过六角家的地界回京。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