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为么?”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孙儿。
坐在老太太房里人很多,难得的又都是自己人。
陈大胜从老陶太太家回来,就把今日的事情跟老太太学说了,听老太太问他,他就脱去外袍递给春风,这才认真的想了下,周继宗想从兵部走正常手续要一套校尉甲胄,战马,这事在他面前几乎小到没有。
他在兵部认识的人不多,走的最近的便是曾安榜,其次是郭谦。恰巧曾安榜分管兵部驾部,细说的话就是他管着,卤簿,马政,车辂,驿传,兵器,他甚至不必直接跟曾安榜说,就打发管四儿去兵部随便找兵器上的小吏说一声,就能正常派发了。
可是这种正常派发一般是无法完成的,如他在谭家军,属于他的那份东西,他从不知道,也从未见过,很多东西都是主帅自己给属下折腾到的,若是属下自己有能够,自己花钱保护自己也是正常。
军备向来是一笔巨资,马也分着等呢,常家兄弟所求能奔远途,能作战的战马,少说要在三十贯的马匹方合适,再配发一般的马具一贯三百文,普通弓箭,一弓十箭两贯,末等铁甲一副,须得二十八贯五百文,合计九十三贯六,怪不得爹一看兵部的支出单子就发愁呢。
周家兄弟只说求甲胄,可是一套千贯的甲胄也有,百贯的还有,就怕一不小心落了人情给旁人,这就不好了。
老太太看孙子想事情,便再问了一句:“臭头啊?为难么?”
陈大胜愣怔下,这才笑着对自己阿奶摇摇头说:“不为难。”
“啊。”老太太总算安了心,又叹息道:“我也不懂,就怕你作难,可要是不难就能帮便帮一把。那么些年了都,她要脸,日子又艰难,虽是个爱算计的,可这也是没办法,那手里宽裕的人才懒的算计呢。咱家人都稳当了,谁能想到又轮到她了,这背运的,怎么就是这个命呢?”
她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安宁的,即便与老陶太太从前不和,她也不想让她经历一样的丧子之痛。
陈大胜就点点头:“哎!您也甭难受,回头我就想想该怎么办,您甭管了,事不大。”
他坐在老太太身边,就拍拍她的手笑,老太太却惝恍的嘀咕道:“那也是两个不争气的,这都多大的岁数了,还出这种幺蛾子,他们娘稀罕他们争那些没用的啊?他们没啥本事就是种地也好啊,好歹安稳啊。”
陈大胜不吭气,依旧是拍着阿奶的手背安慰她。这是个在长辈面前话也很少的孩子,如今他做的事情,想的事情更与哥哥们不同,他不愿意家人看出来,就更不想说了。
到是七茜儿有些精神恍惚的一直在脑袋里翻滚几个字,左梁关?左梁关?竟是左梁关么,竟然是左梁关么?忽然她就不敢怨恨老陶太太了,再过一二年,左梁关会成为大梁第一险地,去的将士更是九死一生。
怎么陈大胜没事了,管四儿他们不必死了,却换了老陶太太的儿子?
这事儿太过于玄妙,她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战,忽说了句:“你们说,好不容易这天下安宁了,可这边关却什么时候能安稳呢?”
不会安宁的,从古至今都没安宁过。
便是老太太这不识字都知道关外草原之人从来狼性,又趁着这几年大梁内乱,他们几次深入中原,烧杀抢掠的事情就连在逃荒路上都没断过耳闻。
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就眼睛一吊,拉陈大胜的手,先看看他,又看看几个孙子,最后语气就带着威胁到:“咱不去!听见没有?就是有金山银山咱也不去!咱尽过忠了,尽不起了,啊!没有了!我就剩这么点了,你们要是敢冒这样的风险,也去换那富贵去,我跟你们说,有一个算一个,就是大不孝!”
如今人家很会用孝道威胁人了。
陈大胜看老太太眼睛有些混乱,便两手抓住她笑说:“阿奶!我们到想去!可干爹不让的。”
老太太神思瞬间清明,先是拍拍心口,又一伸手摸摸身边摇篮里的小兰庭,就笑着说:“也是啊,瞧我这一天天的胡思乱想的,最好谁家的孩子也不要去啊。”她对摇篮点下,又逗弄到:“是吧,奶的大宝贝儿?”
兰庭是个白胖的好孩子,他奶一逗他便捧场咯咯大笑,老太太开心极了,就说:“快过年啦!你来磕头要钱了!奶说要钱没有?没良心的你转身就走!是不是啊?”
坐在角落翻花绳的喜鹊忽然抬头,小脸严肃的就对老太太道:“不是!”
这孩子脸上的布巾已经去了,很明显的疤痕贯穿了整个右边脸。
礼部巷那家人上蹿下跳的找关系说和,最近甚至朝中还有俩老大人跟陈大胜提了一嘴,陈大胜却没松口。
他就不能看喜鹊那张脸,一看就很生气。他陈家每个孩子都珍贵,没得被人这样欺负的。
喜鹊看堂哥看自己的脸,就立刻低头继续翻花绳。
只老太太一个人笑了起来说:“你这精怪,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也算了,我可不敢说歪,只能说好,这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从前不敢想有这样的好日子呢,呵呵。”
就老太太一个人成天说她知足,可现下谁的心里没有一道沟呢。
李氏想起什么,就取了帕子回头擦眼泪,倒是陈大胜他很认真的去思考娘子的问题,发觉自己刚才还有的运筹帷幄之感,涉及边关却顿时位微言轻了。
看大家不高兴,一直很少说话的罗氏却忽然开口道:“我爹是战前军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