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果子的新鲜劲儿,童金台便对吉祥家笑了下道:“呦,这是去岁九月入窖的。”
吉祥嘿嘿一笑,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三爷好眼力,可不是九月入窖的细叶梨,昨儿南边送来一些新供,宫里的窖便放不下了,皇爷觉着既富余了,就分分旧的吧,这不是天不亮就送来几百斤,奶奶让找了筐子,给各家都分些,这个节气这玩意儿可稀罕喽,可一出窖也放不得几日,三爷跟三奶奶赶紧吃着,千万就甭放坏了。”
想起大肚子婆娘,童金台便点点头,他抬眼看到车上还有空筐子,就一伸手拽了一个,从地下的筐子里各色选了几个大的放满一筐,盖好盖儿,抬脸吩咐家下给他们奶奶放好,便提溜着筐儿往巷子外走。
佘吉祥好奇便问:“三爷哪儿去?”
童金台扭脸看他:“能哪儿去?丈人爹家混饭去啊。”
吉祥一听便笑,还举起大拇指对他说:“三爷这亲事可美的很,家里都不用开灶的。”
童金台也稀罕这一点,便点点头确定道:“那是!”
说完他便走了,脚步那叫个飘傲。
也不止他,亲卫巷一堆蹭饭王,成亲的还好说,那几个没成亲的基本就是到了饭当口就去打听,今儿谁家吃什么啊,若喜欢就去蹭一次,有时候也不必打听,甭管成先生家做药膳,还是孟万全家做香锅,那都会早早的打招呼,而头儿家那边几乎每顿都会派人过来问,今儿要不要给他们做?便是成亲了也是如此,像从未分开过一般。
其中蹭饭王之最便是童金台,他丈人爹家就隔一条礼部巷,人家更是有啥好吃的都惦记他。
又因太近,他家里便时不时来个丈母娘溜达着,起先董氏还懂得遮掩,可是相处习惯了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婿脾性特别单纯讨喜,跟你好便是跟你好,尤其是喊她,也从不喊岳母,就跟着张婉如喊娘。
她甭管来女婿家多少次,女婿都笑眯眯的,还时不时还给她送花儿戴,有时候在燕京看到什么好东西,也都捎回来,要人跟他媳妇儿说,给爹娘送一份。
这就亲不够,爱不够了。
童金台提着果篮溜溜达达到了丈人家,没到大门口呢,远远的门子们就看到他了。
几个门子站起来就笑,也都知道这是亲姑爷来蹭饭了。
张家是前朝旧臣,老早几房人就在燕京老宅一起住着,这不是新朝起了,归降旧臣日子到底不好过,更不敢显眼,便卖了燕京的老宅,把从前的奢华都隐藏起来,悄悄的就搬到了庆丰泉后街住。
他家老太太是活着的,便不能分家,如此也是拥挤着,四房人住在一套院儿里。
这不是张婉如撞了大运么,找了个金女婿么,张家有了撑腰的,其余三房才敢在去岁末,都买了泉前街的地面,开春就预备各家建屋子了。
大房那门子远远看到姑爷,便蹦下台阶,小跑到童金台面前接了筐儿,弯腰问候:“呦,姑爷来了。”
童金台笑着问:“你家姑奶奶在那边呢?”
得打听清楚媳妇在哪,也好一起混吃。
这门子一笑道:“回姑爷话,姑奶奶一大早便跟大太太去唐家茶会了……”
童金台住了脚,看看他:“不在?”
这门子点头,却笑着说:“老太太那边今儿点了后厨的羊舍肚烩,那菜滋味好,最是下酒不过了。”
还全家都知道你爱吃。
老张家几代官宦,他家的厨子总有拿手的菜肴。而童金台最爱吃这一口,他一听便笑,又问了句:“我爹呢?”
这门子听多少次都觉着诧异,泉后街六条巷子,就再也找不出一个这般的女婿,人家长房儿子三个,俩嫡出一个庶出的,人家都喊父亲,都没这样喊过爹。
门子赔笑道:“大老爷前院西厢房给少爷们上课呢。”
老张家对儿孙教养严格,如今家学也不敢开了,便在家里兄弟四个轮番的教养子弟。
与门子说着闲话,童金台便进了张家的大门,一进门他也不往后宅走,就径直走到西厢房那边,远远的便听到一阵读书声。
又走没有几步,他便来到面阔三间的西厢房,这一探头,便看到里屋四五张书桌,大点的小舅子们正在安静的用功。
而正当中这间屋,就有一群的小小舅子,正摇头晃脑袋的背书呢,他的老丈人坐在主位,正低头认真的看一副碑拓,还不时伸出手去比划两下。
年前张正辞在吏部颇受排挤,他也觉着干不长了,便托病在家不去。
可谁能想到,腊月那会部里老大人让人传了信儿,让他出了元宵便去文书上报到去,这便是打算用他了。
如此,张正辞便想着年前给子弟们多补补课,他与三个弟弟这辈子因为前朝旧臣的锅,前程也就是这样,可家里的子弟却能考新朝科举的。
一时间张家哀鸿遍地,甭管是嫡庶子弟皆是苦不堪言,就连大年三十张家都在开课。
童金台是个不要脸的,他看了几眼,便一伸手便推开窗户,对着里面就笑道:“爹啊!都这个时辰了,还带着弟弟们用功呢?”
张家家教严格,他的两位嫡出正牌小舅子都当爹了,却也不敢偷懒。
这一听姐夫来了,这两位便抬起头,对着他就是满面的甜笑。
童金台也笑,还露着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