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处刑般既短暂又漫长的时间。
当这片光芒终于散尽之后,一些人还是视野泛白,看不清个虚虚实实。施无弃倒是丝毫没受到影响,反而有些过分沉浸于对来者的惊讶之中了。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姓名身份,而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
——他们是如何来到云外境的。
无弃为此困惑。他看了一眼晓,发现他的表情很古怪。那大约是诧异,又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施无弃很难从中猜出他想知道的事。
“你怎么……”
是慕琬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远处愣在那里的慕琬和默凉。
“你怎么在这儿?”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
“这里不是……刚才的地方。”默凉揉了揉眼睛。
“那是哪儿?这难道不就是——”
“是云外境。”
施无弃将香炉藏在镜像的世界了。
高,且阴,但只称得上阴暗,算不上阴险。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慕琬着实没有想到,相信山海也不至于猜出这一步来,可这似乎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了。只是她未曾想过,施无弃竟然私下与晓达成共识。而这一切,池梨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藏着云外镜的那道门,今天,或者自他们来后都未曾锁过么?她不认为池梨是知情人,但她敢冒这么大风险,着实令人后怕。毕竟,谁也不知左衽门的人会突然侵入,神不知鬼不觉。若是赌错了,日子没闹明白,怕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
唐怀澜许是察觉到了异样,但在视线恢复的一瞬便再度攻了上去,她总是以任务目标优先——不论是金主的还是自己的。当他们再度兵刃相接之时,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在朽月君以妖力开启云外境的瞬间,仿佛唐赫的体内有什么与之共鸣。
他的眼睛是燃烧着的——有着真真切切的火焰。她几乎能感到热流迎面而来。他的整条手臂与横刀都镀上了一层火焰,作为“燃料”的部分实则完好无损。有一种强大的、势不可挡的妖力穿透一切,打在她身上。她感到口中有些许血腥,但生吞了下去。
唐怀澜有些绝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在之前,那好像只差一点就能置其于死地的一幕,只是她的错觉罢了。朽月君那一箭,反而是给她活命的机会。手无寸铁的绝地反杀,这人并不是做不到的。
怀澜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是不那么充裕。她快速取出一张符咒,攥在手里,握住刀柄。
妖力被压制住了——暂时。唐赫本是准备朝施无弃去的,他不得不立刻抬刀招架,两人已不知过了几招几式。施无弃险些迈出步子来帮忙,但他的手上有一件东西……一件祸患的起源。他担心自己将危险给那边带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了拿着“钥匙”的人。
“原来……是在那里啊。”
晓伸出手,缓缓取下了青铜的面罩。所有看到他真面目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不远处望向这边的江豆豆也惊呼出声。
那不是能称为“面孔”的部分……完全不能。那一半脸像是溃烂了,但不是。原本柔软的肌肤仿佛在此处硬化,皲裂,扩散出蛛网般的、略显凌乱的裂纹,像是被击出裂纹的琉璃屏风。在那原本属于眼睛的地方,也是镜面一般平整的,没有眼睛,却有小小一块破洞,洞口呈细小的、狭长的三角。从外部望进去,内里空无一物。
朽月君张着手,碎片就悬浮在他的掌心。他淡淡地说着:
“是啊。平日里,我将它藏起来了。”
“难怪什么也看不见呢……从某天起。”
“无须苛责什么。能得到它,与我而言也是个意外。”
“我倒是有一事不明。”晓用那一只翠色的眸子,和一块空洞静静地注视着他,“既然你从未将它拿出来,又是如何从中得知,返魂香精确的放置时间?”
“是个好问题。”朽月君攥紧手,将它连同它散发的光都收在掌心,“但没什么内涵。敌暗我明,还有什么无从知晓的?只要没有光,镜子什么也照不出来。”
晓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叹,平静又干涩地笑了笑,戴回了面具。朽月君望着施无弃,露出带着些许讥讽的表情,并伸出了另一只手。
“好了,按照约定,是不是能有一场……公平的竞争了?”
“你那不像是公平竞争的架势。”
施无弃将炙热的香炉抱得紧了些。从时间上看,药已经成了,剩下的只是尽快将它拿出来。倘若打开它,里面的红莲火一定会流窜出来,这大概也在朽月君的预料中。唐赫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却无暇抽身——因为慕琬加入了战斗。因为没有能用的武器,她姑且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公仇私仇,都趁着现在一并算吧。
“真没用。”
朽月君瞥了一眼那边的战局,再度将视线挪回来。他一勾手指,香炉突然脱离了施无弃的臂弯,飞向他的手中。施无弃咬牙瞪着他。他该知道的,毕竟当初是朽月君引燃的火,现在要操纵它并非难事。
这时候,无弃突然放松了些。他双手交叠,满不在乎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