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吹望着眼前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愣了愣。过了好一会,他才仰起圆圆的脸,小声反问:“你知道渡灵司?”
迦岚将手一合,握住葫芦晃了晃。
里头似乎装着沉沉的水,轻轻一晃,便发出闷闷的响声。
这绿葫芦看起来不大,抓在手里却十分的重。
寻常人恐怕拿不动。
他低声道:“过了渡灵司,便是归墟。而归墟,是亡者的目的地。你张嘴便说她已经死了,想来是有什么独特的依据。”
迦岚将目光从葫芦上收回来,落到阿吹身上。
白白胖胖的黑衣小童子往后退开一步,口中急切地道:“你既然知晓渡灵司,还不快快将宝器还我!”
“小爷我日理万机,忙得很,可没有时间拿来同你耗!”
他双手叉腰,语气又狂起来,仿佛先前哇哇大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迦岚把葫芦收在了袖中。
他大叫:“还我!快还我!”
雨幕下,软糯的童声再次带上了哭腔。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半是威胁半是讨饶地道:“你若是将宝器还我,我便当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若是不还我,我就……我就让你知道渡灵司的厉害!”
迦岚嗤笑:“要真这般厉害,怎么还不见人来救你?”
他居高临下看着阿吹。
“还是说,你在渡灵司中,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阿吹闻言一噎,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黯了黯。
迦岚道:“你要是老实些将我想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兴许会把葫芦还给你。”
阿吹仰着脸:“兴许?”
“自然,你也可以不说。”迦岚不咸不淡地道,“你要打得过我,大可以将葫芦抢回去。”
阿吹看了看自己短短的小胖手,目光呆滞地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是不想动手。
可他有记忆以来,便没有同人打过架。他这细胳膊细腿,哪里打得赢?
垂头丧气,阿吹认了命。
迦岚示意他看唐宁:“她明明能走能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说她早就已经死了?”
阿吹撇了撇嘴:“你知道渡灵司,那想必也该听说过生死册吧?”
“嗯?”迦岚想了下,“似乎隐约听说过。”
雨水积聚在檐角,哗哗流下来。
阿吹摸摸索索,从身上掏出本小小的册子来。他一边翻开,一边斜眼看迦岚:“我手里的册子,并不是正本,你就算抢走也没有什么用处……”
迦岚不置可否地笑笑。
阿吹心里有些发毛,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心,遂将黑色封皮的小册子就地一拍道:“你自己看,这是不是她的名字!”
迦岚没动。
有只手捡起了册子。
唰唰两页翻过去。
手的主人白了脸:“这是什么东西?”
白纸黑字写着的人名,眼熟得要命。
人名后,年岁,地点,死因,时间。
全用规整的小篆写得明明白白。
难怪叫生死册。
唐心连忙往后翻,可入目一片空白,再不见什么姓名死因。他又往前翻,一下便看见了双生子的名字。
唐家上下,除了他,都在上头。
阿吹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轻声道:“肉眼凡胎,能看见这几个名字,已经很了不得了。”
唐心的手指轻轻颤动着。
略略有些泛黄的陈旧白纸,明晃晃写着的唐宁二字,在他眼前交错扭曲。
一道鲜红朱砂痕,将这两个熟悉的字,拦腰切断。
他手一松,册子往地上落去。
迦岚轻轻接住,没有说话。
唐宁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有疼痛依旧。她捂着肩,朝他们走近:“我果真……死了吗?”这样的问题,从她自己嘴里问出来,显得格外诡谲。
迦岚定睛看了两眼册子上所写的内容,颔首道:“是死了。”
阿吹听见这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是不是?我说她早就已经死了,你们一个个的还不信,如今亲眼看见,总该相信了吧?”
唐宁蹙着眉,沉吟道:“是何时发生的事?”
迦岚合上册子道:“是你我相遇前一天。”
“你被人割断喉咙,窒息而死。”
唐宁沉默片刻,放下捂着肩膀的手,看向阿吹:“这册子上所写的事,绝对不会改变吗?”
阿吹跳了起来:“说什么胡话!渡灵司的生死册,怎么可能会变化!上头说你生,你便生;说你死,你便是个死人!这是铁律!绝不可能出错!”
数千年来都是如此。
人是一定会死的。
哪怕活过一百岁,活成了人瑞,早晚还是要死的。
花会开,就会谢。
枯木逢春,也一定会再次腐朽。
阿吹当了一辈子的差,还是头一回遇见生死册上划掉了名字,却依然活蹦乱跳能喘气的人。
但天命是不会错的。
错的只能是人。
兴许是时间不对,兴许是死得不够透……
总之,她应该死了。
阿吹严肃地道:“不管怎么样,生死册既然说你死了,那你便只能去死。”
“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过来敛魂。”
扭头看向迦岚,他继续道:“就算你想杀了我,也是没用的。”
檐外的雨下得太大。
瀑布一样挂在众人面前。
院子里的主人夫妻,已早早躲回了屋子。
唐宁看一眼大雨,把视线收回来,沉声问道:“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