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会儿的功夫,画中的小女子就做了许多事。
缘杏看到她自己淘米、烧饭,等到画中月亮升起,她就自己搬了凳子出来,笑眯眯地坐在屋檐下看月亮,吃自己做好的糕点。
等吃完糕点,她又将凳子搬回去,然后小草屋里的灯也就熄了。
画上的时间好像比现实中快许多。
画面上也没什么大起大落,只是恬淡的田园生活,却分外真实。
女孩子独自生活的细节、月亮升起时湖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风吹过小草的变化。
画中世界只有方寸之地,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平静而完整。
缘杏看得惊呆了。
她能落笔成真,是因为画心伴生,可是世界上,竟真有人,能在没有画心的情况下,就画出这样的画作来!
缘杏惊叹不已,怎么瞧也瞧不够。
一转眼,光是看画上的小人,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画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可缘杏仍然意犹未尽。
她觉得自己不该对师兄索求太过,可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她赧然地开口道:“师兄,能不能将这幅画借给我?我想多看几天。”
话一说出口,缘杏自己都觉得窘然。
这可是南天画圣的画!
开口借这样的仙作,实在太没脸没皮了。
然而公子羽倒是不介意,他原本就是专门为了缘杏,才将此画借回的。
“当然可以。”
公子羽道。
“师妹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等看完,再跟我说一声,我还回去便是。”
羽师兄这句“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听在缘杏耳中可谓奢侈至极,与在她面前堆满金银财宝,然后说“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无异。
缘杏向师兄道了谢,极为谨慎地将玉明君的画带回玉池楼,丝毫不敢有闪失。
虽说师兄说可以随便看,但缘杏哪里好意思真将画扣在自己这里太久,还是争分夺秒地观赏。
缘杏花了整整一日来观看这幅画。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小画音树不甘寂寞,伸出小树枝来戳了她好几次,但缘杏仍是舍不得从画前离开。
画上的小女子过着平淡悠闲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画中有昼夜日月之分,太阳有东升西落。
小女子清晨会睡个懒觉,然后起床、洗漱,她时而打鱼,时而耕作。
画中就那么一方小天地,她走不远,也不为世俗纷纷扰扰所恼,她自己种水果、粮食和棉花,自己纺织,自己采摘烹饪。
小天地方寸大小,四季如春,植物生长迅速,虽仅够小女子一人温饱,却也衣食无忧。
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皆在画中,生动如真。
她是真的活在画中。
缘杏看得惊奇。
整整一日,画中月有阴晴圆缺,缘杏看着月儿的形状,推测画中应当是过了一年。
小女子没什么烦恼,但她有时候望着月亮,拿着手里的糕饼,吃着吃着,就会露出哀伤的神色,低垂眼眸,然后叹息一声,搬着凳子回屋。
这样的情形,在画中每隔几日就会出现一次。
缘杏微微发愣。
她知道,画中的小女子,是觉得孤独了。
缘杏熟悉这种情绪。
她生病住在万年树边那些日子,也时常望着明月思念家人。
纵使衣食无忧,孤单的愁思依然会像蚕丝萦绕周围,令人难以逃脱。
小女子住在画中,天地之间,独有她一人而已,会觉得孤寂,再所难免。
缘杏望着树叶中的小世界,动了恻隐之心。
她想为画中女子做些什么,可又无能为力。
这是南天画圣的画,何等尊贵,她不能随意在上面增笔修改,极其没有礼貌不说,她能够落笔成真,却不能像画圣这样,让画卷自成一个世界。
缘杏想了半晌,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灵光一现。
缘杏杏眸一亮,觉得可以一试,立刻铺纸研墨,打算尝试。
玉明君这幅树叶上的画,只有墨迹,因此缘杏也只用得上黑白两色。
她并未染指玉明君的作品,而是在自己的绢纸上,先画了一片小树叶,然后,再模仿着画中场景,将小女子所在的小天地画置纸上。
一笔一划,一草一池,皆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过,等画完与南天画圣原画一样的部分,她笔锋一转,又在画中画上额外添上了几笔。
她在原本的小屋后,又画了一个一样的屋子,然后笔墨轻点,画上一个小人。
那是个与小女子一般高的男孩子,束发短衣,唇角弯弯,眉目开朗。
等画完,缘杏便收笔等候。
这一次,她似乎等了比平时还要长许多的时间,才等到小树叶变成实物。
她拾起树叶画,忐忑不安地等着。
然而,下一刻,她画出来的树叶之画,上面的景物小人也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