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摆弄络子的手都僵了僵。
这个陈珞,也太不讲究了,还偷听她说话,这是想强迫她原谅他不成?
王晞冷哼,隔着扇门高声回道:“陈大人哪里话!原来也是我话太多了,陈大人提点我,我感激都感激不尽呢,哪里就有责怪之说呢!您这也太客气了。”
半点不提醒原谅不原谅的事。
陈珞也算是和王晞打过几次交道的人了,要是还不知道王晞这是在说反话,他也就不是那个机智多谋的陈大人了。
“我知道我这样比较失礼。”陈珞继续好声好气地向王晞道着歉,“我昨天说的话太过分了,我这不是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无奈之下才会在院子里等着你的吗?还请王小姐大人大量,不和我一般计较。”
再让他说下去,她说不定还要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王晞朝着白芷抬了抬眉毛,示意她去放了人进来。
白芷笑盈盈点头,给陈珞开了门。
陈珞倒是放得下身段,给王晞行了个揖礼,这才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坐下。
王晞看陈珞那样子,眼睛发红,像是熬了夜一宿没睡似的,不由暗暗称奇。
就算他得罪了她,也不至于让他一夜都睡不着吧?
她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在陈珞的心里,应该还没有那么重要。
倒是陈珞,看着眼前晨曦中容光焕发的王晞,心中颇有些感触。
他的确可以就这样和王晞各走各的,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王晞走后,他想了很多。
想到王晞聪慧,想到王晞的机敏,想到王晞大胆,甚至想到王晞说话行事间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无拘无束,无畏无惧。
最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王晞无意间点到他心窝子的那一点点疼。
王晞的确可以可怜她。
她是从小长在福窝子里,有长辈庇护,有兄长维护。他却不一样,他是母亲不爱,父亲不喜,有个天底下第一尊贵的舅舅,可他在舅舅面前却先是臣子,才是外甥。他能有今天,一半靠他自己的机灵,一半却是运气——舅舅的亲生子太多,而且每个生母都有自己的想法,舅舅觉得与其疼爱他们,养大那些嫔妃的野心和胆子,不如疼爱他。
至少他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起来,看王晞的目光也充满了利刃般的锋锐。
“王小姐这胸襟也太小了点吧!”他冷冷地道,“我已经郑重地向你道过歉了,就算是我的错,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地抓着不放呢!这样有意思吗?”
王晞也立刻和他翻了脸,“呸”了他一声道:“凭什么我不原谅你就是小心眼?难道你道了歉,别人就一定得原谅你吗?照你这么说来,我现在捅你一刀,只要在旁边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对不起’,就能既往不咎了,我岂不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上前捅他一刀?”
说完,她还用不屑地目光望着他,“啧啧啧”了几声,道:“我看您倒是胸襟宽广,有什么事道个歉也就完了。既然如此,我刚才语气不好,在这里真诚的给您道个歉,您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要原谅我刚才胡言乱语才是。”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的露出一副后悔的样子,给陈珞曲膝行了个福礼。
陈珞气得手直抖,转身往外走。
王晞不满地哼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什么脾气?都是让人给惯得。我多说两句,就是搬弄口舌;我少说两句,就是心胸狭窄。这天下的道理难道全都在你那边?我看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说到你心坎上了,那就什么都好。触到你的逆鳞,再好也不好了!这样的人,要拆伙趁早拆伙!”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看着陈珞那穿行在空荡荡庭院中的孤单身影,王晞心里还是些难过的。
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相貌。
美人都难伺候,老人家的话都是有些道理的。
王晞轻轻地叹了口气。
*
陈珞走出院子就冷静下来。
他来这里是和王晞讲和的,怎么说着说着,人没和好,两人之间的罅隙却更深了。
那他要回头吗?
这念头一生,陈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自幼倔强却也聪明,有时候明明知道低个头服个软就能过去,甚至是得到莫大的好处,可他宁愿头破血流地顶头,也不愿意说半句好话。
王晞没有了,他大可想办法找个李晞、陈晞出来,又何必去受她的这个气呢?
作为姑娘家,王晞的脾气也太坏了。
一言不合就翻脸。
哪有这样的事?
但好的时候……陈珞想起她清脆婉转如黄鹂啼鸣的声音,还有那不管什么时候时候都始终透露欢快愉悦的语调……那也是真好!
陈珞停下了脚步。
要找个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太容易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
*
厅堂里,一片寂静。
白芷怯生生地问王晞:“小姐,我们,我们还用早膳吗?”
“当然不用!”王晞气鼓鼓地道,“几个稀饭馒头的,哪里没有?你去跟王喜说一声,我们这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珞板着个脸,阴沉沉地走了进来。
王晞愕然地望着他,一时语凝。
陈珞却已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以主人的姿态吩咐着白果:“去吩咐厨房摆膳吧?我有话和你们家大小姐说。”
白果几个已经被这变化惊呆了,望望王晞,望望陈珞,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