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树压倒的阿莲,内伤久治难愈。展眼入冬,阿莲的伤势却日渐加重,到了腊月,阿莲已经气息奄奄。
林卿卿捧着刘嫂熬的八宝粥,跪在阿莲的床前:“姆妈,今天腊八,刘嬷嬤熬了八宝粥,我喂您吃两口吧?”
阿莲缓缓伸手,吃力地抚摸林卿卿的头:“囡囡,你,你吃啊…姆妈,姆妈看着你吃,就,就欢喜的…”
“外婆年纪大了,你,你要多帮她干活…要,要好好孝,孝顺外婆…要听舅舅、舅母的话…”
十一岁的林卿卿这三年多在外祖家成长了许多,看见母亲的模样,又听见她的嘱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林卿卿忍泪点头道:“姆妈,您放心,我一定孝顺外婆,听舅舅、舅母的话…姆妈,您会好起来的,郎中说开了春,您就会好了!”
阿莲艰难地挤了一丝笑容,对林卿卿道:“囡囡,要争气,要乖,要…”阿莲又喘息起来,林卿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如雨下:“姆妈,姆妈,您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等吴氏得了消息,迈着小脚赶来的时候,阿莲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见外祖母,林卿卿一头扑进她怀里:“外婆,姆妈,姆妈走了,她不要我了…”
吴氏白发人送黑发人,搂着林卿卿一声心肝肉,便痛哭起来。陪着吴氏同来的刘嫂,也跟着掩面落泪。
阿清夫妇也闻讯而来。阿清嫂看见吴氏与林卿卿相拥着痛哭流涕,就在一旁道:“姆妈,您也不要太过悲伤…阿姐早就不中用了,拖到今天费汤费药,如今走了对她、对家里都是个解脱…”
话音未落,吴氏就啐她道:“你良心可是叫狗吃了?你阿姐刚刚咽气,你就嫌弃她拖累?她是我生我养,住自家吃自家,轮不到你来嫌弃!”
阿清本来和阿莲也是亲近,此时见母亲动了气,心里也觉难过。走到吴氏面前,阿清劝解道:“姆妈,您莫要和阿栋妈计较,她刀子嘴豆腐心的,哪会当真嫌弃阿姐。”
吴氏听了阿清这话,将林卿卿搂得更紧:“我就你姆妈一个女儿,可是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上,我怎么能不伤心啊!卿囡囡,有外婆在,莫怕!”呜呜咽咽又哭了好一阵子,在众人的宽慰劝说之下,吴氏这才略略止了声。
阿清嫂低了头,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吱声。
因为入了腊月,街坊邻里都忙着准备年节,又因为阿莲过世时身在娘家,只能按风俗停灵一天,行了简单的丧礼,就抬去林家镇子的后山上与丈夫合葬。
冬天的江南潮湿而阴冷,偶有几声炮竹声传来,划破漆黑的夜空。
林卿卿知道年节里不可以悲伤哭泣,每天夜里只将瘦小的身躯藏在被窝里,默默垂泪。一家人曾经在一起制香肠、腌咸鱼,迎接新年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想念阿爹,更想念姆妈。
刘妈心细,这些日子清洁房间的时候总能发现林卿卿的枕头与床单上有泪渍,便悄悄告知了吴氏。
吴氏听了,心里越发的难受。吴氏对刘妈道:“让卿囡囡挪出来,搬到我屋里跟我一道住吧。等过罢年,开了春你再把我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卿囡囡做读书习字用。”
刘妈问道:“老太太,您准备让卿卿去读书啊?”
吴氏点了点头,道:“卿囡囡家世代行医,都是读书人家,她阿爹早就给卿囡囡启了蒙。如果他还活着,恐怕卿囡囡都会写诗作赋了。”
轻叹一声,吴氏又说道:“我那苦命的阿莲,打小也是欢喜读书习字的。那时候她阿爹从衙门回来,就会抱着她姐弟两个一道念书。”
刘妈知道吴氏又念起了故往,忙接过话道:“老太太您放心,过罢初五,迎了财神,我就打扫隔壁屋。”
迎春花开的季节,林卿卿被外祖母送到了镇上的公办高小。那里曾经是林家阿爹答应要送她去读书的地方,林卿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外祖母的厚爱。
刘妈每天早晨都会给林卿卿准备好饭团,再用小铁壶给她装满糖水,有时是红豆汤,有时是绿豆汤,偶尔也会装些莲子羹,隔天换样。
外祖母晨起会给林卿卿梳两个麻花小辫儿,扎上鲜艳的头绳,等吃完早饭,再送她到家门口,目送她背着自己亲手,渐渐消失在巷口。
高小下学很早,林卿卿回到家总会帮着外祖母带阿栋。她教阿栋背朗朗上口的唐诗,写简单易懂的文字,俨然像个教书的小先生。
阿清看着很是欢喜,常常对阿清嫂说:“卿卿果然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教起阿栋来,像模像样。”
阿清嫂却是一脸不屑:“养个吃白饭的克星,有什么好的?”
阿清每次听阿清嫂这样讲话,都会捂她的嘴阻止道:“这样的话不好乱讲的,当心姆妈听到要生气的!”
阿清嫂在丈夫面前总是肆无忌惮:“什么叫乱讲?小小年纪就克爹克娘,我哪里乱讲了?吃白饭不说,还要去读什么书…我嫁给你这个窝囊废,你姆妈说话你屁都不敢放!”
每每说罢这番话,阿清嫂都会嘤嘤哭泣,搞得阿清手足无措,只能低声叹气。
夏花落尽,秋风微凉,又是一年柚子成熟的季节。
林卿卿的生日也是她父亲的祭日。吴氏怕她伤心,正准备偷偷打发刘嫂去坟上供香祭拜,就瞧见林卿卿进了灶间。满眼恳切地看着外祖母,林卿卿道:“外婆,我也想跟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