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吞并南江,放弃夺取南江的财富,不是因为江礼,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的想法,从来惊世骇俗,不循常理。
叶鸯低垂眼帘,望向江礼手中的钥匙,漾起一个极好看的微笑:“喜欢吗?”
“……什么?”江礼没听懂他的意思——也许是听懂了,但不敢真往那方面考虑。
“这是你父亲想要的,也是你母亲想要的。”叶鸯将最初的那句话复述一遍,又说,“今天我把它送给你。”
尝试着去拉江礼的手,却被对方避开。叶鸯微微讶异,借着洞壁上的珠光,瞥见江礼显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坏消息。
“我爹娘或许很想要它,但是……”江礼不再盯着门内堆叠的财宝,他将钥匙塞回叶鸯手中,低声道,“……但是我不想要它,我不需要,我不想要。”
江礼无法接受北叶的家产,正好似叶鸯无法接受南江的财富。尽管它们令不少人趋之若鹜,可除了它们的主人之外,不论谁得到它,都是一笔不义之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两人大约都不算真正的君子,却在尽自身所能,效仿君子处世。
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僵硬,方璋掩口轻咳,想替他们打破这令人生畏的沉默。叶鸯回首,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那阵咳嗽声登时停止,留下的依然是寂静,寂静环绕着整座山,环绕在叶鸯周身。
“没人说你想要,摆出那副表情作甚?”叶鸯拍拍江礼的肩,又把钥匙推回去,“是我想把它送给你。”
从他的语气中,江礼听出了不祥的意味。叶鸯总把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他本身不以为那些语句有问题,但别人总与他看法不一。
这回江礼收下了他的馈赠。他将山中宝藏拱手相送,送出的不是一件两件物品,而是一颗真心。江礼从不肯糟践谁的真心。
晃动钥匙,叮当叮当的声响格外清脆,悦耳动听。江礼最后施舍给北叶的宝物们一个眼神,关上了布满灰尘的门。
北叶的财富不是他想要的,他从未打过这些东西的主意,停留在他脑海里的与北叶相关的人事,除去叶鸯和叶景川,便是那只翠玉貔貅。
当时江州正是因为看到翠玉貔貅,才重燃了贪欲和野心。
“你有心事?”不待江礼开口,叶鸯便率先询问。江小公子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被看透的孩子,相比叶景川那样的老狐狸、方鹭那样的闷葫芦、方璋那样的小恶霸,他简直就像一张薄而轻的纸。
纸薄且轻,边缘倒十分锋利。他对人事有独特的判断,凡是他不认同的,都要被他割伤,吃点儿苦头。
如果被别人看透,江礼兴许要恼羞成怒,或是死不承认,不过对着叶鸯,一切原则与习惯都可违背。
那不是爱意,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种特殊的、难以言喻的信任。非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它的话,“惺惺相惜”能勉强应用。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江礼直言不讳,“和北叶有些关系。”
“但说无妨。”叶鸯笑道。
江礼深吸口气,保证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他不确定叶鸯听到他的问题,会不会当场翻脸:“我在意的,是那只貔貅。”
貔貅二字一出,勾动叶鸯隐秘的回想。刺鼻的血腥气,居然还没有散尽,仍在他的回忆中弥漫。他望向江礼,笑意渐收:“我已将它扔下无名山……那么小一只东西,如今已找不到了。”
闭上眼睛,感受着身旁风声的涌动,叶鸯在黑暗中静立,调整好情绪,这才再度开口:“要用它开启的密室,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唯一有价值的,在我师父身上,须得一年之后,方能重见天日。”
“到那时,你会带我去吗?”江礼问。
“我不带你去,难道让你好奇一辈子?”叶鸯失笑,“你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上一年,又能怎么?”
虽说他总把一年之期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已经不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过一天又一天、一天接一天地过,管你心急与否,时光都不急不缓地行走。江礼知晓心急无用,只得叹息。
叹息过后,江礼上下打量起叶鸯,提醒道:“那东西我可没有半点儿兴趣,你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又给我准备什么大礼。它们太贵重,我消受不起。”
“放心便是。那东西我喜欢得紧,须得让我师父拿着它当信物。”叶鸯嘻嘻直笑,看一眼方璋,又回来看江礼。另外两人总觉得他这个“信物”前面少了俩字,但也不好意思说,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转过头去。
方璋自觉无趣,晃晃脑袋,哼着小调离开此间。叶鸯与江礼像来时那般跟在他身后,钥匙提在江礼手上,随着他的步伐摇动。
江小公子接受了叶鸯的馈赠,依然有些忐忑,走出几道门,忽地问起叶鸯将财产赠予自己的缘由。在他看来,叶鸯大可以将它们留下,就算要送,更合适的人选也不是他,而是倪裳。
然而叶鸯不管他那一套,只觉得他叽叽歪歪,简直没个人样:“那本就是我的东西,还不是爱给谁就给谁?我把它给你,你收着不就行了,哪儿来那么多话?你这屁多话稠的样儿着实欠揍,你要是我亲弟弟,我非喂你几顿拳头。”
“问你几句而已,不愿说就别说了嘛。”江礼不满,“天天嚷着要打人,好生粗鄙无礼。”
叶鸯笑着,扑过来作势要打他,江礼“咦”地叫起来,又说:“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