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叶鸯的面容变得扭曲,他看看手中那碗药,又看看江礼,勃然变色:“你到底喝不喝!”
“你态度这么差,我当然不喝。”江礼裹着被子,离他远了些。
叶鸯磨着牙,盯住他看了半晌,把药碗往桌上一搁。江礼以为他放弃了逼迫自己喝药,刚要爬起来继续玩骰子,却听见门板被人敲响。抬眼一看,叶鸯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面沉如水的方璋。
他把方璋喊来,其意昭然若揭,是准备按住病患,强行喂药。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江礼把骰子一扔,跳下床跑到桌边,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那药据说是调理身子的,可江礼每次喝下它,都感到五脏六腑齐齐抗议,兴许被亲爹打出的内伤养好之后,他还要承受这药带来的新伤。
方璋抱剑立在门前,冷眼旁观他乖乖喝完那碗药,随后举步走进屋内,拿起桌上空碗。江礼注意到方公子面色不佳,好像在和谁置气,但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待到方璋离去,他掐着脖子干呕两声,感觉嘴里一股药味,怎么也散不掉,不由望向叶鸯,问:“这药还得喝多少天?我感觉伤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明儿就停了药罢?”
“你说停就停?成天做噩梦,休息也休息不好,还打算不吃药?”叶鸯颇为无语,伸手在他胸前拍了两下,赶他回床上呆着。
江礼这间房的格局有些奇怪,床铺竟然靠着窗。叶鸯每次来他屋里,都要多看两眼窗扇,不晓得他睡这儿,晚上会不会觉得凉。
心绪不宁,是该静养,然而他们寄宿在佳期如梦,绝对的安静便成了一种奢望。佳期如梦这地方,暗地里养着杀手,做着人头买卖,表面上却仍是寻欢场,真可谓是鬓影衣香,夜夜笙歌。江小公子住在此地,没变得越来越虚弱就不错了,还想滋补?怎样补呢?叶鸯百思不解,倪裳的用意,非是他可以琢磨。
他们所住的房间,位于整栋楼的最高处,从窗口探头向下望,能看见街上的行人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江礼平素无聊,就靠看这景象打发时间。叶鸯不陪他闲聊,他就坐到了床上,趴在窗口往外面看,叶鸯立在他身后,循着他的视线看天上云,看地上人,忽然觉得好笑。
既然想笑,叶鸯就不憋着。或许是他的笑声过于嚣张,令人气恼,江礼闻声回眸,瞪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你笑什么?”
“你睡觉那样不安分,又是挨着窗,万一哪天不留神,从顶楼翻下去怎么办?”叶鸯坐到床沿,伸出手臂把江小公子拽回来,江礼却死死抓住窗框,不肯松手,不愿意回到床上。他有好些时日不曾出门,如今已是憋闷难熬,每天唯一的指望,就是趴在窗口透透气,而叶鸯居然要剥夺他的自由,不允许他看窗外的风景,他怎可能接受?
“你不要碰我。”江礼道,“我就算摔下去,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了,你是有夫之妇,光天化日之下与别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你他娘的才是有夫之妇!”叶鸯恼羞成怒,顺手抄起软枕,往江礼脑袋上招呼。江小公子不甘示弱,竟拖着残病之躯和他大打出手,房间内一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待到闹得累了,两人一同倒下,江礼翻了个身,继续看着那扇窗发呆,叶鸯亦侧过身来,把手搭在他肚皮上,捏了两把,笑道:“倪裳姐的药可真管用,你在这儿住了没两天,就被养得白白胖胖,养到明年,刚好把你杀掉,熬一锅肉汤。”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礼的平静再次被扰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猛地翻身坐起,对叶鸯怒目而视,但叶鸯笑嘻嘻的,直令他的怒火无处发散,只能在心间慢慢萎缩。江礼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面上一派淡然。这会儿叶鸯没了表情,枕着手臂静静地望着他,双方俱是沉默,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要说的话。
江礼掀动嘴唇,试图打破僵局,叶鸯却抢先开了口:“你心里头不舒服,就不要总发呆。越是出神,就越容易想那些破事,想得久了,郁结于心,纵然吃药,也起不到作用。倪裳姐给你抓的药那么苦,你不想喝它,就得先把身子养好,否则,更苦的还在后头。”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道理,江小公子并非不懂。倪裳给他的药俱是好物,安排给他的卧房也极舒适,可他住在此地,总觉得心不安,好像亏欠了别人似的。
“你当真不怨我?”江礼忽而问道。
叶鸯扫他一眼,飞快地错开视线:“怨你作甚?我疼你还来不及。”
“……”
江礼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咧着嘴搓搓手臂:“你好好说话!”
“我怎的没有好好讲话?”叶鸯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玩心又起,一双眼晶晶亮,是明眼人都能瞧出的激动。江礼暗道不妙,正打算岔开话题,却再度被先发制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鸯搔首弄姿,腻腻歪歪地朝自己这边贴过来,嘴里还说着:“我这样喜爱你,你竟然嫌弃我?楼中那些姐姐妹妹们说得果然不错,男人都是骗子!从前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如今竟分道扬镳,恩断义绝!你这负心汉哪——”
“……哥哥,你饶了我!”江礼抱着枕头,一退再退,最后退到床尾,欲哭无泪,“你心里装着谁,大家一清二楚,何必演这一出戏呢!”
他虽未明说,但他讲的那人,分明就是叶景川。叶鸯面色骤变,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