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大喜欢,那我下次见着他就打他一顿,他要问我,我便说是替师父出气。”叶鸯嘀嘀咕咕,半认真半敷衍,叶景川盯着瞧了一会儿,总算将他放过。
二人接连起身,叶鸯整整衣襟,方要下床,突然忆起某个问题,便扯住叶景川的衣袖,把人留住:“你如今为何不做师祖了?我记得你从前好为人祖父,何以转了性子?”
叶景川答:“我叫你孙子,你却叫我父亲,岂不乱了辈分?况且,总把我往老了叫,就会越叫越老;我还年轻,不想做那黄土埋到半截,躺棺材里出气多进气少的糟老头。从今往后,仍叫我师父罢,若你愿意,叫声哥哥亦可。”
还当他开了窍,意识到死要面子是罪过,没成想他是换了种方式要面子。叶鸯撇嘴,故意恶心他,唤了声“哥哥”,却没成功恶心到,反倒把自己整得浑身哆嗦,难受到了极点,嘟哝两声,失去外出兴致,再次缩回被窝。
“我还没嫌弃你,你竟敢嫌弃我。你这小废物,都快十九了还每天无所事事,给我起床,别老在窝里躺着。”叶景川面露鄙夷神色,拽走叶鸯身上被子,令他穿着层单薄衣裳晾在床上。叶鸯猛地受凉,连打三个喷嚏,自觉丢脸丢到姥姥家,揉揉鼻尖,满怀怨怼地起身,夺回叶景川手中棉被,泄愤般甩回床上,赤着脚往外蹦跶。叶景川拽他回来穿鞋,他倒好,穿上了鞋,猛地往人怀中一抓,光天化日之下抢走翠玉貔貅,一阵清风似的吹刮出屋,不知要去哪处逍遥。
☆、第37章
江礼再次现身于无名山一带时,孤身一人,未带随从,只拖了俩铺盖卷儿,扛了包衣物,沉着张脸来到山脚下某处定居。根据倪裳的可靠情报,江小公子不知何故,跟自己的最大金主——亲爹亲妈闹掰了,所以离家出走,挑了个最近最熟悉的去处。
别人想要爹妈还没有呢,他有爹有娘竟还不珍惜!叶鸯难以理解他的举动,但看他一个人居住,生活多有不便,最后还是主动伸手去帮了他的忙,叶景川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少和江小公子牵扯上关系,他全都抛到脑后,忘得精光。
春寒料峭,风未回暖,江礼只带了薄薄几层被褥,夜里自然是睡不安稳,但他顾忌着颜面,这事竟也不向人说;叶鸯看他又染了风寒,多嘴问了一句,才发觉这小子毫无出走经验,带被褥带得不对,以至于夜里着凉。自作主张替人换了被褥,得来江礼真心实意的道谢,叶鸯顺着杆子往上爬,逗着江礼唤了几声大哥,方才作罢。
他长江礼一岁,因此江礼这声“哥”,喊得着实不亏。然而,不吃亏并不等同于占便宜,那占了便宜的是叶鸯,绝非江礼。
从未干过重活的小公子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叶鸯忙里忙外。初春的井水还未脱离冬的掌控,手掌浸入水里,皮肉都冻得像结了层冰,江礼旁观叶鸯替他擦门窗,情难自禁打了个哆嗦,道:“若是太冷,就算了罢?”
“冷?那是因为你不动,所以才冷。像我这样动个不停,断然不会冷。”叶鸯擦净门窗,转回屋内擦起桌椅,江礼干瞪着眼,过了半晌,将信将疑地拈起一块湿布,浸透冷水学着他的样子擦。没擦两下,先冻得打个喷嚏,只好把那抹布放回原位,乖乖躺回床上装死。
小少爷含着金汤匙长大,本该一生无忧,可他耐不住寂寞,竟丢弃了原有的一切,心甘情愿跑到无名山这儿遭罪。瞧他来了几日,他爹娘也不差人照看他,想必吵得十分厉害,兴许是断绝了关系也说不定。
假如当真断了联系,那倒不错,叶鸯满喜欢逗这小子,只是瞧不上他家人,若他和他父亲从此不再来往,叶鸯不介意师父多收个徒弟。江礼被娇惯着养大,做饭洗衣劈柴火样样不行,叶鸯私自认定他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仅有剑术,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观察了几日,果然如此。不过,江礼的剑法倒有几分意思,不花哨,却很实用,像是专门创出来用于杀人的剑术,招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