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不是吗?”
江北猛然瞪大了眼,这种由外人口中轻易道出来的死讯,无异于再次凌迟,已经过了这么久,没人会去忌讳他老公的死,上次欧阳小聪不就说了,让他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一个,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停车。”江北说得很低,有气无力的。
沈慕南没注意到这人的异样,况且这会儿后面还有车,不方便靠边停。
“别耍脾气,快到了。”
“我叫你停车!”江北这声是吼出来的。
车来车往,速度异常迅猛,江北拧着一股劲解开了安全带,作势就要下车。
沈慕南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放低了姿态,“刚才对不起。”
江北哆嗦着嘴,几近是气到极点了,“我不想见你爸妈,我也不想跟你结婚。”
沈慕南忽而沉默,手还是紧紧攥着,没有松动的意思。
后面有喇叭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司机探出半个头来,“到底走不走啊!别挡着路!”
沈慕南回了神,帮江北重新系上安全带,“今天不去见了,我们回去。”
“沈慕南。”
男人系安全带的手忽然顿住了。
“我下周有比赛,这几天就不去你那儿了,反正陪你上床的人也不差我这一个。”江北挥开男人的手,在半道下了车。
江北坐公交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一个人闷在卧室里不肯出来,午饭和晚餐都是叫的外卖,他懒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一个月不出门。
大概八点半左右,欧阳小聪下班回来,见他屋里的灯亮着,便去敲门,江北充耳不闻,一遍又一遍地修饰已经成型的那座木雕——
南方小城里的叠嶂山峦,花草树木,飞鸟走禽,全部搬到了这块小小的木头上。
他是冲着获奖去的。
“你今天没去你对象那儿啊?”欧阳小聪拧开了门把手。
江北坐在小板凳上,袖子撸得老高,埋首忙着手上的活儿,仿佛是没听见刚才的话。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啊。”
江北还是不理他,欧阳小聪无奈地关上了门:什么怪脾气,除了周明那种老实人,没人能受得了他。
满室荧然,江北抬了抬右手,用手背去揩净眼睛里的一点点湿润,他怔怔地盯着窗户看,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过神,然后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外面有防盗门开启的动静,两个男人在客厅说话。
“他在自己房间里,今天可能是挨批了,心情不大好,我帮你喊他出来。”
“不必。”
“你坐啊。”欧阳小聪招呼起客人。
“咳,干坐着多没劲。”欧阳小聪毕竟跟男人不熟,没什么可说的,他朝向卧室喊:“江北,你男朋友来了。”
无人回应。
“我说的吧,绝对是挨批了。”
沈慕南抿唇不语,踱步到房门口,迟疑着没敲门。
“你进去看看他吧。”
卧室里的门再次被拧开了,男人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包装袋子,上面印有店家的商标,好像是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房间很乱,大半个空间都被箱子和衣柜占满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窗户是那种老式的,他能想象自己的小情人每天得抻着身子去拉那道锈迹斑斑的窗锁,这面是朝北的,估计不会有阳光。他刚才一进来就闻见了,那种螨虫滋生的阴暗味道。
床头柜边散乱了两个外卖盒子,剩菜汤水还留在盒子的凹槽里,沈慕南放下手里的蛋糕袋子,利落地脱去大衣外套,把那些垃圾给收拾了出去。
江北依然是埋首的姿势,始终没去看男人。
“你怎么还帮他倒垃圾了。”又是欧阳小聪的扩音式嗓门,然后冲里面喊,“江北,你也忒懒了吧。”
等男人再进来的时候,江北已经坐在板凳上吃起了那块小蛋糕,红豆抹茶味的,他最喜欢的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