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灵虚那像是在喃喃自语的声音，漆黑平原上匍匐的众人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他们很是艰难的抬起了头，满是血泪的望着灵虚的背影……

最终。

他们又是低下了头。

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咳咳！”

灵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寒风灌入他的口鼻之中，犹如刀刮一样无比难受。

就在此时……

一位离着灵虚不远的人，爬到了他的跟前。

后者瞪大的双眼，嘶吼了起来。

灵虚蹲下了身，扯断了后者手脚和脖颈间的铁链，将他口中的镂空铁球取了出来。

“呜呜……哇……啊……呀……”

然而，那人一开口，便是呜呀了起来。

他已经不会说话了，只能凭着本能出声！

灵虚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望着身前的人，脸上早已经流下了泪水……

他想不到。

堂堂人族，鼎立大陆千秋万代。却在如今看见了如此令人悲恸的一幕，那……哪里还是个人啊？

最终，那人放弃了交流，他渴求的看着灵虚，然后狠狠的掰下早已经松动的一颗牙齿，双手裹着血污，捧着牙齿，颤颤巍巍的送到了灵虚的跟前。

灵虚愣住了。

随后他是嚎啕大哭的拿起了那一颗牙齿，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请放心……小僧，小僧一定会将它带出狼居胥神域！”

灵虚话音落下的一刻，那人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跪在地上疯狂的磕头。

如今的他，或许说不上可悲。

因为真正的可悲的，是他们忘记了自己还拥有尊严。

而这……正是让灵虚无比悲恸的地方。

砰的一声！

忽然间，那磕头的人，猛然一头用力的撞击在地上……脑袋瞬间碎裂开来。

呼吸之间，那人已然死去。

望着身前决然而死的人，灵虚再一次愣住了。他摸着怀中的牙齿，甚至忘记了呼吸……平原上，最终响起了灵虚悲恸的嚎叫声。

而在那人以头撞地而死后，其余的众人，也是纷纷的爬到了灵虚的跟前。

他们甚至……

已经不会站立行走了。

他们跪在灵虚的周边，皆是一脸渴求的望着他。

砰的一声。

灵虚双膝跪在了地上，他对着身前的一人，俯身在地，如同朝圣者一般虔诚而悲恸，哽咽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

随后，灵虚抬头起身，崩断了身前之人的束缚，取下了后者的一颗牙齿。

双掌拂动之间，一缕缕金色的佛光沐浴着那人全身，而当佛光拂过之后，那人已然化作烟云消逝在大地之上。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漆黑平原之上，灵虚跪步前行，每到一个人身前，便俯身痛苦的道，起身之时，便是取下了后者的牙齿，让他们彻底消逝在平原中。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

望着那满脸血污，涕泗横流的和尚，平原上的众人也是有些愣住了。

随后，不少无比木讷僵硬，忘记了什么是微笑的众人，嘴角略微有了一丝弧度……那弧度，真的真的真的像极了笑容。

……

漆黑平原之上，灵虚终于是躺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爬起来。

爬起来又做什么？

呵……

漫天风雨之下，雨水裹挟鲜血布满了灵虚的周身，他忽然痴狂的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的张狂，也笑的撕心裂肺，如同野兽嘶嚎一般。

此刻……他心中的那一道佛门，已然不再圣洁！

佛说我佛慈悲。

佛说普渡众生。

佛说六道超脱。

佛说众生平等。

可是，今天他却杀了很多人，那些人……那些人的祖祖辈辈，不知道被邪族欺负了多久，像畜生一般圈养了多久。

却又死在了同族的手中。

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风雨中，灵虚望着自己干净洁白的双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是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他是西天佛国的首席弟子，他是佛门最有慧根的弟子……他的宿命，应该是普渡众生。可是在今日，他却杀人如麻，手染罪孽，杀了上百同族！”

“如果……众生平等！那么……”

“咳咳……”

漆黑大地之上，灵虚忽然站了起来，他踉跄而悲愤前行，他哈哈大笑如痴如狂，他高声震荡，如雷音肆掠：

“我不做这佛也罢！”

话音落下间，灵虚周身被鲜血染红的袈裟骤然撕裂，他手持斩立决与刹那刀，在漫天雷雨中如同一道闪电向着平原的尽头杀去。

这一刻……

只有杀戮！

只有鲜血！

只有哀嚎与颤抖。

才能让他记得自己除了是佛门弟子之外，还是一个人。

人族的人！

……

雨夜。

鲜血。

僧人。

刀光。

黑龙。

佛身。

古堡。

愤怒。

惨叫。

山河崩裂！

哀嚎。

恐惧。

熊熊烈火。

……

这一夜。

注定了杀戮与鲜血。

也注定了刚走出西天佛国的灵虚，在今夜之后，因为满身的罪孽，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灵虚终于停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