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晏琛心头忽而软了,不免埋怨起自己的无理取闹来。
设一道嵌金红绳缚灵障,是为了护他周全。破晓时便早早送来一日餐食,是怕他晨起饥饿。离开前不留只言片语,是见他睡得香甜,不忍扰他梦。陆桓城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任谁看到都要心生羡慕,他怎么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凭空污蔑他一句薄情寡义?
若给陆桓城听到,定是会伤心的。
晏琛满怀歉疚,连忙把餐盘与碗筷齐齐端回屋内,一筷一勺吃得干净见底,连平时不喜的姜丝也没剩下。他久未饮水,喉咙干燥,米饭咽进去时好似未剥壳的稻谷,每一粒都刺扎扎地戳痛喉咙,便每次只用筷尖拈起一小团,努力嚼烂,逼着自己咽下。
这顿饭吃完,屋外早已一片昏黑。
晏琛端着空盘回到院外,用茶水洗净,整整齐齐地叠进了食盒里。等明早陆桓城再来,瞧见这些簇新的瓷碟,便知道菜式都合他的口味,也不枉他诚心相待一场。
——还得留一封信儿,省得再一次擦肩而过。
晏琛不怕别的,只怕笋儿乱挑日子,急不可待地想要出世。腹内隐约的钝痛一直没停过,倘若明日突然发作,他却还在这儿,可当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这院子是佃户的屋舍,佃户五大三粗,摆的皆是锄镐农具。晏琛举着一根蜡烛寻遍了屋子,愣是没找着一样可以写字的东西,最后翻出了一盒针线、几件旧衣,将就着也能用,于是扶腰坐在床头,裁下一块旧衣布条,穿针引线,往那布面上绣字。
他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先绣了一个“桓”字。
墨色的棉线绣在白布上,像一支最细的羊毫写出了没有笔锋的字。晏琛绣工不佳,棉线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丑陋,还不如初入学堂的稚童。想拆了重绣,又怕线团不够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绣。
“桓城”二字绣毕,映照在柔暖的烛光里,忽明忽暗地浮动。
晏琛看着那两个字,心底思念泛滥,无边的孤单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潮水,顷刻涌没了身体。他克制不住索求慰藉的心,把旧布递到唇边,温柔地亲吻着,低声道:“桓城,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