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两个人明显都不能立时入睡。但袁朗呼吸平稳。

高城先还能忍住，慢慢的就开始翻来覆去折腾。他越折腾，袁朗越压着气息不想惹他。袁朗气息越是平和，高城心里越是气不过，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翻身坐起来，粗声说：“我我——我睡不着！”

袁朗怕他又生事端，闭着眼没理。

高城竟然比想象的还要执拗，直接上手指头捅：“我说——我睡不着！”

袁朗打从刚才就一直忍着，现在也烦了，怒从心头起，一直脖子脱口嚷道：“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我死了！”

高城明显给震着了，气息一顿。

袁朗喊完了就觉得过分了，实在是让高城给磨的，自己也僵住不动，细听身后的反应，心说这又得炸毛！谁知没两秒钟就听见身后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床榻轻轻动了动，是高城又慢慢躺下了。

袁朗感觉意外，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掀开被子起身去看。黑暗中，高城侧身向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着身子，眉头蹙着，嘴撅着，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可怜巴巴的。

袁朗探身过去，高城没闭眼，却没搭理他。袁朗皱眉，凑得更近些，能看见高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高城还是跟没看见一样。

袁朗心生诧异，拿手在他眼前晃：“哎——”

高城又裹着被子往床边上蹭蹭。

袁朗没辙，推了他一把：“说话！”

“你不死了么？！这诈尸呀？！”高城闷闷地丢一句。

“噗——”袁朗反应过来，扒着裹进棉被像条大长虫的高城，直接笑倒。

高城倒没啥大反应，只是微微躺平了看着他。

袁朗笑够了才想起来，赶紧去看高城：“你不如直接k.o了我吧！怎么这样啊？我没辙了！”

高城也微微咧嘴笑，气息平静些了，撑住上身慢慢坐起来，蜷起双腿，把手拢在膝盖上，抖抖肩膀。袁朗知道，这通常表示高城有些不好意思了。

果然，高城清清嗓子说道：“你——你跟我说说话呗。”

“哦——”袁朗轻轻的应一声。

“啧——超过俩字儿行不？”高城气恼地瞪他。

袁朗无奈地摊手：“你说吧，我听着。”

高城怔一下，又像没想好要说什么，便嘟嘴道：“我我想抽烟。”

袁朗顿了一下，摸着黑起身去茶几上给他够了盒儿烟来递过去。烟盒里只剩下一棵，高城点着了，似是烟瘾犯了，连着猛抽几口，一瞬间烟雾缭绕。

袁朗就在旁边坐着，也像高城那样，双手拢着膝盖，安安静静的。

半晌，高城说道：“我那什么，谢谢你。你——你挺能忍我的。”

袁朗意外，侧头看他，暗夜里高外黑亮。

袁朗张嘴要说话，却被高城截住了：“我知道我就是你一个任务，完事儿走人，两不相干。”

袁朗要说的话就收回去了，微微垂了目光不语。

高城手里是烟，没再抽，又顿一刻，侧头看他：“我没说错吧？”

袁朗停了一刻，缓缓直起身来对着他笑，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第一次这么敷衍一个人。

袁朗想找点儿事情做，就捡了方才那个烟盒也想抽一根，拿到手里才想起来，仅有的一根已经被高城吸掉大半。袁朗便把烟盒向高城抖抖，耸肩笑，咱俩的确八字儿不合。

高城失笑，我瞎说的，我觉得挺合。

袁朗摇头。

高城没管，又瞟一眼烟盒，嘴角微微翘一下，露出一点笑意，看看自己手里的烟，索x_i,ng直接递给袁朗。

袁朗顿一下，确信高城的意图之后，究竟有些迟疑了。高城却把那半截残烟又向前递，袁朗想想，也笑，终于缓缓伸手接过来，慢慢递到嘴边，衔住了吸一口，烟草的味道渗进去，带着一种s-hi漉漉的感觉，又经过鼻腔喷出来。袁朗吸了这一口，又将烟接在两根手指之间，向高城挥一下。

高城看着袁朗吸了烟，安心了，咧嘴笑，孩童一般。

袁朗吸掉那截残烟，起身按在烟灰缸里，又坐回来，气息平常了，笑着说还有啥要说的呀？我洗耳恭听呢。

高城轻声说滚！平常能骂得金刚迸裂的一个字，此刻却添了一点温柔。

袁朗失笑，把枕头竖起来垫着，往后挪一挪仰身靠在床头，拢着双手放在被子上，姿势挺舒服，让高城自便。

高城想想，低声说是不是王叔那儿有啥动静了？

袁朗气息不变，笑道，总得有点儿进展，要不人民jing察都干吃饭呀？没事儿，有我呢。

高城撇嘴，我现在觉得你比坏蛋可怕多了！

袁朗说啊？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高城也笑，说你就得瑟吧。抓了两把头发，觉得有些无聊。

袁朗觉出来了，于是说哎——今天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大家对你那块淤青反应这么大呢？

高城一哆嗦，偏头看他，说你、你真不知道啊？淤青一般都怎么来的？

袁朗撇嘴，怎么来的？擦伤、撞伤什么不行，反正是伤，我们平时训练，身上淤青常有的事儿，谁还在意这个啊？！

高城顿住，看着他停了一刻，转头说那、那倒是——可一般人谁有你们那机会啊——都、都是——

什么呢？袁朗好奇了，探头想要细听究竟。

那个——那个——嗨——没啥，你问那么多干啥呀你！大家开个玩笑。高城吭哧半天还说不明白，自己都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