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了这话,虽然知道是指着玉芬说的成分居多,然而言外之意,未尝不兼指着大家。所以在这种情形之下,谁也觉得面子上难看,都不能作声。金太太道:“我这几句话,还得补充两句,就是这个年月,人跟着人学,大家都学机灵了。自以为机灵,要去把人当傻子。结果,也许傻子玩机灵人。多少人都是自作聪明,结果是聪明自误了。”这几句话,分明是指着玉芬了。玉芬虽极力地镇静着,然而脸上总是不断地一阵一阵发热,跟着自然也有些红了起来。金太太见她虽泰然坐着,眼皮下垂,可是不能平了视线看人,知道她已够受的了。于是鼻子哼着冷笑一声道:“燕西不必我说了,一天到晚,都是计划着出洋。出洋也是好事,不到外国去镀一回金回来,是不值钱的。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东西镀金?象你现在这样学问,未必需要镀金吧?可是总而言之一句话,在你们自己,都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好比一只燕子,把这一窠乳燕都哺得长着羽毛丰满了。那末,这一个燕子窠,也收藏不下,大家可以分开来,自己去筑巢,自己去打食。老燕子力有限,不必再来为难它了。哺长大了一窠燕子,老燕子已经去了一春的心血,也该让它休息一下。自己会飞自己会吃,还要老燕子一个一个来哺食,良心也不忍吧?我这样说着,话总算很明白。你们也不必过于孝顺了,有话只管当面说。我现时是在气头上,也许我的话不对。”所有在座的人,都受了一顿教训了,哪个还敢在这个时候去向金太太回话,都默默地低了头。凤举究竟是个居长的人,对于这件事,本来不能漠然置之,现在母亲又再三声明了一回,大家有没有话说?若是不作声,不但是对分居的事,业已承认,就是母亲刚才所申斥的那一大段话,也完全承认了。只得将身子挺了一挺向着金太太道:“母亲这段提议,本来好几次了,我们晚辈除了自己承认无用而外,还有什么话说?不过母亲昨日所说每月贴出家用一两千元的事,那是一时的情形,当然不能永久这样下去。这件事不妨我弟兄几个来商量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