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眼光。”桃花仙道:“你既有眼光,知道他决计死不了,刚才又为甚么唉声叹气
,满脸愁容?”桃实仙道:“第一,我刚才唉声叹气,不是担心他死,是担心小尼姑见了
他这等模样之后,为他担心。第二,咱们打赌赢了小尼姑,说好要到华山来请令狐冲去见
她,现下请了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令狐冲去,只怕小尼姑不答应。”桃花仙道:“你既然
知他一定不会死,就可以告诉小尼姑不用担心,小尼姑既然不担心,你又担心些甚么?”
桃实仙道:“第一,我叫小尼姑不担心,她未必就听我话,就算她听了我话,假装不担心
,其实还是在担心。第二,这小子虽然死不了,这伤势着实不轻,说不定难好,那么我自
然也有点担心。”
令狐冲听他兄弟二人辩个不停,虽是听着可笑,但显然他二人对自己的生死实深关切
,不禁感激,又听他二人口口声声说到“小尼姑为自己担心”,想必那“小尼姑”便是恒
山派的仪琳小师妹了,当下微笑道:“两位放心,令狐冲死不了。”桃实仙大喜,对桃花
仙道:“你听,他自己说死不了,你刚才还说或许会死。”桃花仙道:“我说那句话之时
,他还没开口说话。”桃实仙道:“他既然睁开了眼睛,当然就会开口说话,谁都料想得
到。”令狐冲心想二人这么争辩下去,不知几时方休,笑道:“我本来是要死的,不过听
见两位盼望我不死,我想桃谷六仙何等的声威,江湖上何等……何等的……咳咳……名望
,你们要我不死,我怎敢再死?”
桃花仙、桃实仙二人一听,心花怒放,齐声道:“对,对!这人的话十分有理!咱们
跟大哥他们说去。”二人奔了出去。令狐冲这时只觉自己是睡在一张板床之上,头顶帐子
陈旧破烂,也不知是在甚么地方,轻轻转头,便觉胸口剧痛难当,只得躺着不动。过不多
时,桃根仙等四人也都走进房来。六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有的自夸功劳,有的
称赞令狐冲不死的好,更有人说当时救人要紧,无暇去跟嵩山派那老狗算帐,否则将他也
是拉成四块,瞧他身子变成四块之后,还能不能将桃谷六仙像捏蚂蚁般捏死。令狐冲为凑
桃谷六仙之兴,强提精神,和他们谈笑了几句,随即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但觉胸
口烦恶,全身气血倒转,说不出的难受,过了良久,神智渐复,只觉身子似乎在一只大火
炉中烧烤,忍不住呻吟出声,听得有人喝道:“别作声。”令狐冲睁开眼来,但见桌上一
灯如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地下,双手双脚分别被桃谷四仙抓住,另有二人,一个伸掌
按住他小腹,一个伸掌按在他脑门的“百会穴”上。令狐冲骇异之下,但觉有一股热气从
左足足心向上游去,经左腿、小腹、胸口、右臂,而至右手掌心,另有一股热气则从左手
掌心向下游去,经左臂、胸口、心腹、右腿,而至右足足心。两股热气交互盘旋,只蒸得
他大汗淋漓,炙热难当。他知道桃谷六仙正在以上乘内功给自己疗伤,心中好生感激,暗
暗运起师父所授的华山派内功心法,以便加上一份力道,不料一股内息刚从丹田中升起,
小腹间便突然剧痛,恰如一柄利刃插进了肚中,登时哇哇一声,鲜血狂喷。桃谷六仙齐声
惊呼:“不好了!”桃叶仙反手一掌,击在令狐冲头上,立时将他打晕。
此后令狐冲一直在昏迷之中,身子一时冷,一时热,那两股热气也不断在四肢百骇间
来回游走,有时更有数股热气相互冲突激荡,越发的难当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头脑间突然清凉了一阵,只听得桃谷六仙正在激辩,他睁
开眼来,听桃干仙说道:“你们瞧,他大汗停了,眼睛也睁开了,是不是我的法子才是真
行?我这股真气,从中渎而至风市、环跳,在他渊液之间回来,必能治好他的内伤。”桃
根仙道:“你还在胡吹大气呢,前日倘若不用我的法子,以真气游走他足厥阴肝经诸经脉
,这小子早已死定了,哪里还轮得你今日在他渊液之间来回?”桃枝仙道:“不错,不过
大哥的法子纵然将他内伤治好了,他双足不能行走,总是美中不足,还是我的法子好。这
小子的内伤,是属于心包络,须得以真气通他肾络三焦。”桃根仙怒道:“你又没钻进过
他身子,怎知他的内伤一定属于心包络?当真胡说八道!”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
休。
桃叶仙忽道:“这般以真气在他渊液间来回,我看不大妥当,还是先治他的足少阴肾
经为是。”也不等旁人是否同意,立即伸手按住令狐冲左膝的阴谷穴,一股热气从穴道中
透了进去。桃干仙大怒,喝道:“嘿!你又来跟我捣蛋啦。咱们便试一试,到底谁说得对。”当即催动内力,加强真气。令狐冲又想作呕,又想吐血,心里连珠价只是叫苦:“糟
了,糟了!这六人一片好心,要救我性命,但六兄弟意见不同,各凭己法为我医治,我令
狐冲这次可倒足大霉了。”他想出声抗辩,叫六仙住手,苦在开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