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到底是太太给媳妇儿的人,斗胆处置了她,颇觉不安。”
林夫人道:“她虽是从我房里出去的,但给了你使,便是你的人了。该罚就罚。有何不安的。若是她不服管教,你直接打发她出去就是,不必再回我了。”
贾敏道:“有太太这话,媳妇就安心了。”
“我去读两卷经。”林夫人难掩倦色,“你寻边也还有一瘫子的事儿,我就不留你了,快去吧。”
贾敏关切道:“太太身子刚大安,该多保养才是。”
“没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林夫人扶了丫头起身,对着贾敏挥了挥手。“你去吧。”
贾敏福了福身,带着丫头往外走,心中若有所思。她怎么觉得林夫人面上有些惶惶之色,到像是被吓到了?可没听说她晚上作噩梦了啊?白日也很少出正院,所见者也都是熟人,怎么会被吓到呢?呵呵,总不会是看到鬼了吧。
接着,她便笑自己脑洞开得太大。
再说林侯爷早朝过后,衙内无事。便早早回了家,换了身常服,带着几个随从,往书斋而去。
待到了地方。却发现比前段时间来时,人多了许多。大多都是身着蓝衫、青衣,头带布巾的学子,偶尔也有几个年过四十的。白面微须的儒者。细一瞧,那边的老头儿,他认识。那不是袁诤袁先生么?他怎么也来了。林侯爷又惊又喜。
袁诤字默言。当代大儒,门下学生遍天下,各行各业都有,最奉行有教无类,只要有向学之心,来请教的,他都会细心指点。然后,他的学生不只数量足,质量也足,自先帝到当今,共有六任首辅,二十八位阁臣,其有十二人都出自他的门下。包括现在的首辅陆士铭。其余的,各级官员更是无数。先帝时的名臣,有三分之一都出自他的门下,还有三分之一,都曾得过他的指点。
他的学生当中,最尊贵的便是当今圣人。他未登基前,做皇子时,曾拜入袁诤门下。后圣人登基,要拜袁诤为太子太傅,袁诤拒不接受,说他这辈子就一个爱好,喜欢当老师、教学生,不爱当官。
若是别人,肯定会有人说,这人就是为了扬名。肯定端着架子,等着皇帝一请再请,为自己赚足了名声才会入朝为官。但是袁诤,便没人会说这话。因为这人生平从无一句谎话,便是当年先帝问他诸皇子之事,他也想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顾虑。甚至直言当今圣人,也就是诸皇子中,唯一拜入他门下的人,“性情过于刚直,做一贤王尚可,为君则恐有失宽厚。”
好吧,他是真的认为当皇帝必然要性格宽和,有容人之量,而他这个徒弟,心眼儿不大,还很记仇。当然,当今圣人当了皇帝之后,也没找他麻烦。说起来,当今还得谢谢他这个老师,若不袁诤对先帝直言,让几个兄弟对他失了防心,他也不会乱中取胜,最后当了皇帝。
就这么一个只喜欢教学生,然后有啥说啥的实诚老头,在圣人做了天下之后,名声更足,无数学子都想拜入他门下。只是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学生多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身体也不大好,近年来便不再收弟子,人也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只在京郊别院闭门谢客,静养读书。
今天在这里见到袁诤,真是意外之喜。
林侯爷搓着手,迅速靠近穿着一身普通布衣袁诤,恭敬的拱了拱手:“袁先生。”艾玛,当年我就想拜他为师来着,可惜没考上,只得了几句点拨。
袁诤正捧着一本册子看得高兴,咧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嘿嘿嘿的偷笑,冷不防身边冒出来一个人,还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当下一愣,侧头一看,唔,有点眼熟。老头眨眨眼,断然否定:“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林侯爷木了,跟他想像中的德高忘重的先生不大一样啊?看着那干瘪的老头,把册子往腋下一夹,腿脚利落的往正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