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月中旬的辰光,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草木一天比一天繁盛,葡萄的藤蔓已经爬上了高高的架上,铺满了翠绿的叶子。
太阳刚刚落山,大太太与二太太吃了晚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闲话。说来说去,最后总是绕不开安寄翠娘几个。
“这个女人可真能忍,这么折腾还面不改色!真是叫人……切!”大太太一下一下轻晃着手中团扇,万般无奈,万般沮丧,亦万般不甘。
二太太不说话,鼻孔里却轻轻“嗤”了一声。说到恨,她比大太太更恨安寄翠。当年四十二岁的骆老爷想要物色一个身边人,二太太的心肠极热,眼巴巴的从娘家找了个姑娘介绍给骆老爷,骆老爷虽然含含糊糊的没表态,但自己儿子儿媳妇主动给挑选的人他总不太好拒绝。就在二太太认为再加一把火候就能成功的时候,骆老爷恰好碰上了卖身葬父的安寄翠。
那一年,安寄翠十八岁,父亲是个秀才,自幼承庭训也略通文墨,家乡遭了灾,父女二人逃难来的滨州。骆老爷一见安寄翠便喜欢上了,安寄翠卖身葬父,受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早已又羞又愧又痛,骆老爷的出现亦令她心生感激。
当骆老爷将安寄翠带回家时,二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自认失了面子,羞愧得差点不想见人!从此,左右横竖看安寄翠不顺眼。相反,骆老爷见安寄翠知书达理,秉温和善良,心里又爱又敬,本想娶她为继室正妻,不料两个儿子竭力反对,父子之间冷战不断,安寄翠得知便主动恳辞,情愿做妾,骆老爷无两全之策,只好依从。
自打那时候起,二太太便存了“走着瞧!”的心理,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好好摆布安寄翠,出心中一口恶气!
二太太眼波流转,眼角微睨,不紧不慢道:“大嫂,你这是搔痒搔的不是地方,怎怨得人家不痛不痒呢?”
“哦?难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好好整治整治她?”大太太忙问。这些年,骆老爷对安寄翠母子极好,大太太等心里积存的不满太多太多了。
二太太笑了,身子轻轻前合后仰,松了松筋骨,淡淡道:“这还不简单!比如说,她最想保护的,偏偏叫她保护不了,她最看重的,偏偏在她面前毁了……”
“你在说什么!弄出人命是要坐牢的!”大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道。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引章、引华姐弟俩的小命。
二太太明白她想左了,“嗤”的一笑,“嗨”的一下,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再怎么说那俩孩子也是咱们骆家的人,人要脸,树要皮,我能那么做吗!”
“这倒也是!那,那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大太太觉得自己想左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忙转换了话题。
二太太微微冷笑,凑到大太太身旁耳语几句,大太太却是越听越疑惑,眉头拧成了一团,将信将疑道:“这,这能管用吗?”
“能,肯定能!”二太太对她的疑虑不以为然,加重了语气,又道:“这回你听我的,保准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