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说到这儿,顿了顿,偷眼儿打量温暖的表情,她不敢贸然说出“送你”这种话。她也是打苦日子熬过来的,知道手头拮据的人心思有多敏感。
温暖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于孟说“院里要翻盖单身宿舍了”,于孟说“你得抱住你那干姐姐的大腿啊,她随便漏一点儿都够你吃半辈子的”;舒蕾说“你不想跟何胜男在一起了?”……
温暖哪里是不想?简直是抓心挠肝地想。
如果何胜男因为喜欢她而对她好,温暖就会理所当然地享受何胜男的好。眼下的状况呢?何胜男是对她好,却是为了什么“报答师恩”,她根本就不喜欢她!
温暖霍地站起来,声音有些抖,“胜男姐!我妈妈当年对你好,不是图你将来回报……你刚才也说了。她虽然不在了,可我有手有脚有工作,我能养活我自己!”
“你误会了,温暖!”何胜男急着解释,“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
温暖红着眼圈打断她,“胜男姐!你要是想念我妈妈,就常去看看她。但是,不必对我……感情的事,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何胜男张了张嘴,怔住。
温暖自觉失言,几乎咬破嘴唇,“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对不起……我先走了!”
何胜男眼睁睁看着温小妹夺路而逃,连她半片儿衣角都没留住。
“感情的事,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曾几何时,面对着艾妈撇到眼前的五万块钱,二十岁出头的何胜男也大义凛然地说过这话。
回忆往事,何胜男这一遭没觉得多苦涩多酸楚,相反,她哑然失笑——温暖这姑娘,还真有点儿她年轻时候的神韵。
何胜男并不知道,此时她的眉眼间有一瞬不知来自何处的柔和。
慢条斯理地划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牛排,何胜男叉起来咬了一小口。嗯,冷且硬,还有些青涩的口感。不过,这滋味啊,倒有些意思了。
“你就这么让那孩子走了?”何玉把炒勺里热腾腾的菜装盘,示意何胜男端进去。自打何胜男回家时起,她恨不得顿顿拿何胜男当鸭子填,好像她闺女在外面吃不上喝不上似的。
何胜男端过盘子,好脾气地朝她妈笑:“妈你放心,我不会不管她的。”
“做人啊,得知道知恩图报,”何玉语重心长的,又叹了口气,“你们刘老师,多好的人啊!怎么好人就不得好报呢?”
何胜男也挺感慨。她老师要是活着,现在差不多也该退休了,安度晚年多好?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真是好人不得好报!像路大伟老婆那种女人,一看就是跋扈欺负惯了人的,倒活得挺滋润。
老天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得好好安顿人家,”何玉续道,“等哪天你带她来家里,我给她做几个她爱吃的菜,好好安慰安慰她。你啊,这种事从来没耐心!”
何胜男一口空气差点儿噎着:老妈,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更擅长哄人吗?再说了,领温小妹来家里吃饭?这事儿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何玉还自顾自地说着:“那孩子肯定是个心事重的,又不像你,跟个小子似的,抗摔打。她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没少吃苦,心里有苦又没人说去……”
何胜男眨巴眨巴眼睛,正琢磨着她妈咋就觉得她“跟个小子似的”呢,就听她妈问她:“那孩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