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吓坏小孩子。”老魁冷哼一声,“我要叫京城那些老东西看见我也直哭,吓死他们。”
林江宇偷偷撇嘴,忙转身告辞,老魁要吓哭谁他实在管不了了。
说走便真要走,那苗疆仙域林江宇还真没去过,心里惦念着便有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悠然沿着武当山而下,看着远处淡雾云霞,林江宇深吸了一口山林秀气,随手在一旁的柳树上lu 了把叶子,挑出一个形状完整的抿在两唇之间,用力吹了一下。
很难听的气流声。
林江宇自嘲般笑笑,心想南遥若听见这样的声音,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再尝试两次,气流声依旧难听。
将那片叶子叼在口中,林江宇在路边寻了块大石头坐下,紧了紧脚上的靴子,向看似无人的林中说道:“孤梦,我可没带盘缠出来。”
密林中,一个身着杏色长裙的女子从树后向林江宇走了过来,自腰间掏出一些银票递到他的手上,有些担忧却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您真要往苗疆去?”
林江宇决然点点头,吐出口中的叶子。
孤梦咬咬嘴唇,“可这事儿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他啊,一时半会的又回不来,你放心,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把你我怎么样。还有,你要是愿意跟着我那你就跟着,不愿意跟着就回护国府照顾好我三哥。”林江宇起身,磕磕脚上的鞋子说道。
孤梦没再多话,恭顺地低下头,退回到树林里又不见了。
老魁目送林江宇走远后,自己也踏上了路途。
真是太久没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洞口中出来了,老魁对于山间的花草树木鱼虫鸟兽甚至阳光空气都倍感陌生,更对山腰湖中水面上映出来的那个影子感到惊诧。
果真是黑黢黢的狒狒一般,看来不是林江宇夸张,而是他真的可以把人吓哭。
老魁蹲在湖边揉揉脸,抬手鞠上一碰水敷到脸上,那清凉的感觉让他有些失神,失神后又觉一阵悲凉,恍惚想起了多年前,一个手捧竹简,眼神清澈的男子。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声音清朗,似环佩轻撞,幽幽回响在耳边。
忽然间,老魁发疯了一般揪着身上脏兮兮的黑毛,生了根的黑毛被连皮带r_ou_地被拔下,落进湖水中慢慢荡开,老魁被自己弄得浑身是血,呆坐在湖边,脖子上一圈儿青紫伤痕清晰可见。
血水从老魁的脚边一路滑下,溶进湖水中,丝丝晕开,可还未等血水的痕迹完全消失,老魁又是满身的黑毛。
此为破肤蛊,无法可解。
那不愿为他所用的手捧竹简的男子最先服用了这种蛊虫,毁了自己一身的好皮囊后,又吞下了毒酒自尽。
当年万人之上的老魁极为狠心,只看了一眼这男子的尸首后,便命南遥将他悬于城门之外,不许任何人为他收尸,只许令他经霜雪腐蚀,化为一堆白骨。
后来国破,皇城大火,老魁坐在火海之中竟独独想念这个决绝的男子,他的音容笑貌在脑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原来他可以忘却这锦绣的万里江山,却唯独忘不掉那个笑容轻浅为他念诗的人。
老魁和他服用了同样的蛊虫,悬梁祭国。
只是将死之时,屋内的冲阳棋阵在大火中竟轰然启动,冥冥中撕裂y-in阳两界的连接处,老魁至此不生不灭,没有归处,只得将自己关在石洞中,独自熬过过漫漫长夜。
南遥在成为拘魂鬼后找到了他,偶尔地会过来看一看。
老魁曾经想问南遥,有没有见到过那个男子的魂魄,或者知不知道他去哪里往生了。可仔细一想,知道了又有何用,难道要逼着他再次死在自己的面前才罢休?
老魁最后只嘱咐着南遥,去将那个男子的白骨埋了。
南遥答应着,却并没告诉老魁,城门口的那些白骨早已遗失。
湖边的老魁轻轻晃着脑袋吟咏:“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乐水蛇的林江宇自认为用两只脚是绝对走不到苗疆的,便在山下用五两银子买了一匹看起来很健壮枣红色的马,骑马赶路总归会快一些。
只是林江宇骑术平平,并不能将这匹马驱策得箭步如飞,加上这匹马的脾气本来就大,倔得像驴一样,走了还不到五里山路,就停在原处不动了。
“马大哥,咱不停在这荒郊野岭的行不行?天黑了遇见狼怎么办?”林江宇轻柔地摸着马脑袋,好言相劝。
马儿长出一口气,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林江宇此时忽然觉得自己的爹至少在驯马的这一方面很厉害,也后悔没和他多学几手,更后悔自己没随身带上两条蛊蚯蚓来。
“马大哥,最多再走五里路,就五里,我保证找家最好的客栈让你好好歇息行不行?”林江宇使劲儿拽着缰绳说道。
孤梦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偷笑。
满头大汗也没能使这倔马移动半步的林江宇看着即将黑下去的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弃马步行,大不了过一阵子再买一匹温顺点的马。
于是林江宇甩开手上的缰绳,恭恭敬敬向这匹马鞠了一躬,沉痛着语气说道:“马大哥再见,保重。”
马儿瞄都没瞄他一眼。
林江宇撇撇嘴,转身欲走,却觉得脖子上一凉,面前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人来,打头的一个独眼男子架了一柄月牙弯刀在林江宇的脖子上。
那枣红马却在这时甩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