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流泪的，可是，当她转过皇里的长廓，看着那漆黑狭长的通道，她的心以前所未有过的速度撕裂开。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她的心窝。她不明白，为什么人都要戴着面具生活，难道坦诚自己的感情有那么可怕吗？鲁尔，那个被她一直认为如同父亲般的男人，连他也在欺骗自己，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还有谁？

眼泪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从口涌起一股委屈的怨气，升到喉咙里，换成无法抑制的呜咽。她不想哭，她真的不想哭，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用。她告诉过自己：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伤害你，你也不能哭，因为你一哭，他们的伤害就变成真的匕首，深深刺进你懦弱的心灵。可是今天，她再也控制不住了。面对自己亲人的背叛，她再也无法装做冷静的旁观者。

雨渐渐变大，淅淅沥沥地将皇外的街道淋湿。她静静地走在雨里，听着房檐上、青石地上以及衣服上落雨的“唰唰”声，以前这是她最爱听的声音。现在她却觉得每滴雨水中都隐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冰齿虎似是感知了她的悲伤，乖乖地爬到她肩膀上，用身上的绒毛安慰地轻蹭她冰冷的面颊。

将它拿下来，放到怀里，顺便收紧双臂，以求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温暖。

原来每个人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都需要一个灵魂慰寄。就像是寒冷中互相依靠取暖的羔羊，只有拥紧彼此的身体，才能抵御严寒的侵蚀。

皇前方的广场中央，是一口永不停歇的喷泉。梅姬抱着冰齿虎，蜷缩在角落里。不知是雨水还是喷泉淋在身上湿沥沥的，她甚至都没有念避水咒语，只是如同一个小可怜似的任人欺凌。

黑暗中，一簇温暖的火焰燃起，照亮她眼前的方向。

“怎么躲这儿来了？不冷吗？”说完，幻化出淡蓝色低温火焰，瞬间将她身上的衣服烤干。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梅姬将头伏在手臂上，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面对她的无礼，维络也不生气，不管地上的泥泞，居然同她并排席地而坐。

“其实我很了解你的感受！”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也是伤害我的人群中的一员！”

“我有吗？”嘴角噙起绝美的微笑，维络将大手盖到她的头顶，一道泛着橙红色光芒的结界将她罩在里面，如同雨伞般为她遮挡住垂下的雨水。

“没有吗？你不但伤害我，还计划利用我的心脏提升力量。他们虽然把我当成替代品，却从来没有打算杀了我啊！可你不一样，你就是一个披着人类华美外衣的恶魔！”凄厉的指责声回荡在夜幕下的雨城里，本以为他会像只怒吼的狮子般暴发，谁知他只是对着天空，露出一抹苍凉的微笑。

“你知道为什么黑翼城里的人都没有心脏吗？”

“因为你把他们当成傀儡，当成没有灵魂的工具！”

“也许这是你的看法，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唯一能让人不离开、不背叛的做法。可以让人陪着我一直到时间尽头的唯一方法！”

“是吗？”梅姬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这样说来，你到底是对莉莉丝太仁慈，还是太残忍呢？那个黑翼城里唯一被你特准的拥有心脏的人，对你来说终究还是特别的吧！莉莉丝公主的未婚夫，好大的名头。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对与自己上过床的女人存有特别的感情？”

维络扭头看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对于莉莉丝来讲，那或许是恩宠，但对于在一万年时间中沉眠的女人们来说，那绝对是个天大的悲剧。梅姬，一个人在世上生活久了会觉得孤单。特别是对于永远处在等待中的人。而且那份等待没有期限，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永远……！我承认，这都是借口。从很久以前，我拥有了第一个女人开始，我就把她们当做宣泄怨恨的工具，我宠爱她们，却不给未来，不给希望，残忍地看着她们在我面前老死，因为即使入了闺幕，她们也不是我要等待的人。她们短暂的生命，是我不朽躯体中的一个片段，翻过了，便永远不会回来，可能是唯一，却不是最终……！”

“你真无耻！”梅姬愤怒地望着他。

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我也这样觉得，我从来不期望你能够理解。在与你的相处中，我忽然明白了，她们之所以不能成为我永远的伴侣，是因为你。我空空的膛只会因为你而剧烈跳动，我那苍白的毫无意义的人生，只会因为你而变得彩。对于我的不诚肯，我感到抱歉，所以才会答应莉莉丝最后一个请求，成为我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

“你以为说这些我会原谅你吗？”

“你不觉得，经过了一万年的等待，原不原谅已经毫无意义了吗？我承认，我很自私，也不够忠贞，但是我却拥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对爱情的执着！一万年了，我甚至能够闻到你当年别在发间的茉莉花香，我还能清楚地描绘出你微笑时的轮廓……！”

“那不是我！”

“那是你……！”

“不是，那是存在于你们心中的另一个她，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一个工于细枝末节的小市民。我有很多缺点、我甚至可能称得上是恶习难改。我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女神！”

维络脸上露出一抹悲凉的微笑，声音细若蚊声，却又让人听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