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胖夫人毫不犹豫,一掌甩在我左脸上。
我偏着头有些发懵,好半天才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疼,来不及反应,右脸就又被她反甩一巴掌。这次我没站稳,身体随着惯直扑向旁边桌角,眼见要撞上我忙伸手抵挡,结果将桌上的茶壶茶碗推了一地,更激怒对方。
胖夫人揪着我的耳朵将我从地上拎起,那尖尖的指甲掐得我生疼。她用另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激动得口沫横飞,尖利又聒噪的声音直刺入我的耳膜。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唬弄我儿子!不想圆房是吗?行!把你们吃进去的钱全给我吐出来,我立刻叫他休了你!”
说着,胖夫人用力一推,我便如棉花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瞥见她再度扬起的巴掌,我咬着牙却无半点招架之力,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毕竟我对她儿子不好,而这就是报应。更何况那钱,我本还不出来……
不曾想做了那么多错事以后,老天却依旧待我不薄。我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周玉庭扶起。他突然横冲出来挡在胖夫人身前,死命攫住她的手腕。因焦急而发着抖的声音从他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脸上委屈得仿佛刚才被打的人是他。
“娘你做什么?为什么打姐姐?我不许你打姐姐!”周玉庭大喊道。
胖夫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高举的手臂开始颤抖,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全无。她就这样愣了半天,才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翻掌向周玉庭打去。
“你这个傻小子,被耍了还护着她!总有一天你被卖了还会帮她数钱啊!”胖夫人边打边骂,越骂越伤心,竟开始呜咽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啊!聪明的时候不务正业,学人家搞帮派坏了名声,傻了以后更甚,胳膊肘往外拐不说,还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好惨呐!死了都没人给送终啊……”
这番话听得我也愣住了,周玉庭更不知该如何反应。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干看着胖夫人坐在地上嚎啕恸哭却全无对策。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算识大体,懂得随机应变。但见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婆婆如今却在地上打滚耍赖,别说是我,再镇定的人也会不知所措。
娘怎么能跟儿子撒娇呢?这辈份不都乱了吗?
“夫人!当心气坏身体。”白面书生不说话时就像空气,想不到一开口竟能瞬间把胖夫人悲天怆地的哭声给压下去半截。
“想必少夫人也没什么恶意,小两口闹着玩罢了!”他又道,声音轻轻的,却有种安抚人的能力。
胖夫人纵使明白问题并非他所言的那般简单,也乖乖地停止哭闹,认真听着。
“我看,少爷还不懂夫妻之事,急不来的。”白面书生搀着胖夫人起身,还贴心地掏出方帕替她擦脸,“夫人若信得过舫儿,不如就交给舫儿办,一定不会令您失望。”
胖夫人的妆全糊在脸上,黛墨和胭脂纵横交错就像泼墨山水般煞有气势。她把手搭在白面书生腕子上,稳了稳重心,道:“也好,反正我没力气管,交给你吧!”说罢,她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瞄了周玉庭一眼,又失望地垂下头去。
今天暂且躲过一劫,可往后的日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跟周玉庭圆房……
独自坐在床沿,我终于放松下来,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痛感便逐渐扩散至全身。至于脸上挨的两巴掌,到现在都跟火烧似的。
小时候很少挨打,除了有一次我抢了弟弟的糖人,被爹赏了耳光。那糖人是爹去赶集时好不容易跟人换来的,只有一个,所以给了弟弟。之后我曾多次要求去集市,却再也没见过那种玩意。从此以后我明白,自己的地位永远不及弟弟,不论是过去的糖人,还是现在的婚姻。只要弟弟幸福,我怎样都好,这便是我如草芥一般的命了!
想得出神,余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扭头正看见刚送走胖夫人一行的周玉庭大剌剌地杵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翡翠夜壶。
“喜姐姐,你耳朵流血了!”他一步步小心地蹭过来,手里仍抓着夜壶不放,“我帮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他边说边坐在我旁边,嘟起嘴巴。凉凉的气呵在耳朵上的确很舒服,感觉也没那么痛了。先前胖夫人用力过度,把我的耳朵都扯破了,幸好没豁开,耳环还好好地挂在上面。
我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擦掉血迹,低头又瞥见他手里的夜壶。周玉庭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他跑来找我却欲言又止,想必是有话要说。
“说吧!你有什么事?”我好整以暇。
见我直奔主题,他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犹豫着提起夜壶小声道:“姐姐……这不是我原来那只。”
“哦?你不要就送给我吧!”拿去当铺换钱。
“我要,要!”他抢答,仿佛没有夜壶便会每晚饱受我鬼故事的骚扰。
“那……今天还能不能玩‘骑大马’?”
明知故问!我怒而不答,默默坐在床边。
“可庭儿很喜欢啊!”他继续劝说。
“不玩的话,庭儿会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