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快给少夫人承认错误!”
一大早他便跟在周玉庭身后,耐心地劝着。
“那你总得说句话吧?难道你想永远都不说话?”
努力半天,对方却连眼珠子都没斜一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周卫舫才会做。
“算了吧!别理他。”我边盛粥边用余光偷瞄周玉庭,看他乖乖地坐在桌前等饭不禁松了口气。他到底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是小孩任耍脾气。想着想着,我忽然抿嘴乐起来,正巧一个温湿的东西弹到脸上,打断了我的好心情,用手一发觉是粒大米饭,黏呼呼的。
“周玉庭!”我盯着他拿筷子的手,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手腕子一翻又挑飞一粒,直接弹在我另一边脸上。
我咆哮,然后努力稳定情绪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边顺气一边故作悠闲地夹了腌菜嚼。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发誓要十天不说话。结果才到第三天就坚持不住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本想故意吊吊周玉庭胃口,谁知连周卫舫的好奇心都被我勾了出来。两人表面上专心对付碗里的粥,其实注意力全在我这边。
我心里窃窃一笑,腌菜嚼完了,筷子也放下了,我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便继续讲道:“原来,他发现自己的口水变多了,而且味道很怪,酸酸涩涩的。等他对着镜子扒开嘴一照……天呐!你猜他看见了什么?满嘴大大小小的脓包,还有些正不停地往外流水呢!”
“噗——”其中一位好奇人士捂着嘴,刚喝的粥似乎从鼻子喷了出来,但他的上半边脸依旧很有风度地保持着浅淡的表情。
剩下那个,鼓起的腮帮里装满食物,如今却哽在喉头,上下不能。他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得像作生死抉择,终于一撇嘴,将食物悉数归回碗中……
“周玉庭!!!”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举动简直、简直比我那个故事恶心一百倍!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他并未理我,着脸跑了出去,我怕他再惹麻烦,于是急急地跟在后面。他步伐很大,我必须拼命跑才能勉强跟上,而他好像也不知道我在后面,动作快得像阵风。就在我刚开始发现他奔跑的姿势还比较像男人的时候,他便一个飞身将自己抛出去老远,接着相当熟练地趴在地上,正面朝下。
本想叫他,可冲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气没消也好,好奇心也罢,我环顾四周,决定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这里是祥福镇唯一的树林。树林虽小,不熟悉地形的人冒然进入也容易迷路。周玉庭正趴在一条小河边,方才由他制造出的剧烈声响似乎惊扰到草丛里的某种生物。此时,那东西正蠕动着向他靠近,研究过他的左手又去研究他的右手,仍不满意,打算继续研究他的脑袋。
突然,周玉庭一个翻身弹地而起,吓得对方重新缩回草里。他也没在意,只一心一意扑到水边,扒开嘴使劲往里瞧。对着水面趴了好一会儿,也瞧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心,这才意识到身旁那个东西。
“一个人?”周玉庭偏过头,狐疑地看着对方。
对方也很警惕,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副想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唉,我也是一个人。”
就这样,周玉庭开始自说自话。他索在侧对我的地方坐下,抠着鞋帮与对方搭话。虽然对方一直没做反应,他却不觉得无趣,而是盘起腿,饶有兴致地盯着前面。到这时我才看清,那个舍不得离开草丛的东西是一条脏兮兮的土狗。
那狗真是有灵的动物,它仿佛听懂一般逐渐放松戒备,然后慢慢地坐下来与周玉庭对视,发呆的样子不知为何竟也透着股傻气。
“我饿了,”周玉庭向土狗抱怨,“可娘子不让我吃饭。她刚才讲了个恐怖又恶心的故事……原来,她喜欢这种故事啊?”说着说着,他再次探头到河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说我恶心?他才恶心好不好!何况我没禁止他吃饭啊!我扶着树愤愤地想,指甲用力地剥着树皮。
“以前,爹娘很少陪我吃饭,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本吃不完。好不容易有了娘子,可是她讨厌我,这下又没人肯跟我吃饭了。”他抱起膝盖,将下巴垫在上面,接着似乎想把脸也埋进去,“我真的给过钱,我不是小偷……”
原来他还在对那件事介怀。我当初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因为我相信他就算真的没给钱也只是单纯的忘了。但他总不能对那晚“骑大马”的闹剧假装失忆啊!而我真正介意的是他对此事毫不在意。
“寂寞吗?”他再度开口,询问的对象是狗。
也不知是否真的通人,土狗竟歪了歪脑袋。
这是它第一次反应,周玉庭见了很高兴,觉得彼此间的关系终于有进展了,便伸手想去拍拍狗脑袋,可惜被躲开了。他并不气馁,而是就近捡起一块小石子逗弄着,假装要喂食物一般,对方果然上当。
“看来你也很寂寞啊……”他自说自话道,满足的笑容爬上嘴角。微微抿起的唇挤出左脸的酒窝,令他看上去至少又年轻了五岁。
挠挠狗的头顶,再挠挠狗的耳,周玉庭忽然敛起笑容,托起狗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皱了皱眉,眼睛斜向上翻着,似乎正试图在记忆中寻找什么,“嗯,好像是在……在……”可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