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走后,唐家的新成员唐家旺很是郁闷,无时无刻不站在洞口巴望,唐家人都纳罕这柴犬为何只与这宋姑娘相处一日便有这样深刻的情谊,只有唐家好深知个中缘由。原来这唐家旺本就是宋爵的狗,宋家的狗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乡间院落里常见的柴犬,而是一只纯种雪山獒。
原来宋爵之三伯父宋飞仇乃是一个爱狗之人,于年前到巴蜀贩卖货物挣得了五百两白银,便花费两百两买了一匹汗血宝马,另三百两购得一只名犬雪山獒。这雪山獒乃是藏原名犬,又名羌狗,毛长耐寒,格刚毅,力大无穷又极为凶猛。这种雪山獒勇猛好斗,是个看家护院的好狗,到了宋家后生下一窝狗崽,宋家有这样的好狗崽,便要来一只送给宋爵,也就是今天流落于唐家的唐家旺。
所谓九犬出一獒,这雪山獒的个是孤傲好斗,偏偏这只唐家旺是一个温厚良犬,也不拘是什么人养它只要给口饭吃便都能近它身前,但这狗却通人,范红叶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它也懂,有狼堵在门口要报复它也敢拼死捍卫临时的主人。自在那宋家大船上被水打落爬上这福神山,这狗便被唐家兴喂养仿佛唐家的狗一般,及至宋爵那日晕倒在山洞外闻到了主人的味儿它才想起了原本的主人,如今宋爵昙花一现般地离开了,唐家旺才自觉难过,每日望天长吠。幸而唐家好之前被宋爵嘱咐过要好好待这条狗,因此唐家好便在那狗身边耳语两句,要不说这雪山獒就是和别的狗不一样,唐家好如同对让人一般劝解了几句,这狗便收起了哀怨心思到食盆边上吃食了。
再说宋爵走后虽然不怎么落雨了,但山间天气突然骤变,竟大冷了起来。金老太一算日子,想这天也到了秋分,是该冷了。金老太嘱咐儿媳妇和女儿将夹袄取出给孩子们穿上,这衣服可以穿去年的,但鞋却不行了。像唐家好这样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厚鞋早就伸不进去脚了。这几日又是干旱又是下雨,唐家的主妇连饭食都忙活不过来,自然也没时间做鞋,眼看着孩子们手脚冰凉,唐连枝忙又找出几床棉被,两床铺在两个老人的箱笼上,剩下的全铺在孩子的床上干脆就不让孩子们出被窝了。
主妇们忙完了饭便坐在油灯前纳鞋底,唯恐第二日孩子没有鞋穿,范红叶此刻却傻了眼。唐家兴的衣服穿戴大多都是买的,范红叶纵是有那个耐心也没有手艺,这么许多年来也算混过去了,可此刻大水漫山无处可买,范红叶也不会做,只得干着急。李巧娘旧年给唐家好多做了一双鞋,然而唐家好每日只是读书也不走什么路,第一双鞋还没穿得怎么样第二双干脆就没动过,李巧娘从箱笼里翻出这双旧年做的新鞋就要给范红叶送去,却被唐连枝拦住。
“若说是给孩子,就是你我做一万双也可,可是总是这样为她帮忙,越发纵了她了。”
李巧娘听闻大姐这样说,也没了话,手中的鞋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此刻唐玉字也看明白了娘的用意,遂接过了鞋,道:“我是不能看着弟弟没鞋穿,但是二婶一年连鞋都不做一双,娘你如今去成全她,将来她更懒了。”
李巧娘见唐玉字小大人似地管这么多,便轻打了一下,道:“又有你什么事,还不回去睡觉,不然明日连你的鞋也没有穿的。”唐玉字挨了下打,吐吐舌头便钻进被里去了。
当夜果然更冷,值夜的范红叶便抽出许多柴烧来取暖,又在火前借光缝鞋。因久未拾针,不一会便戳得手指头没一处好地方,气得范红叶便将那未缝完的鞋扔至一旁。清早金老太起身后不禁叹口气道:“可怜我孙子连双整鞋都穿不上。”唐家兴从被里出来只得套上那单鞋,却越发觉得地凉拔脚,只拿脚尖点地也不敢说什么,唐连枝看时机成熟才拿出来昨夜李巧娘旧年做的鞋,道:
“这是你大伯母给你的,虽说是做了有一年了,但家好从来没穿过,你就穿上吧。”
范红叶看了一眼唐连枝手上的鞋,烟灰色麻布上绣马蹄莲夹绒靴,虽说没有外边买的致,但强在绒布厚实,线脚细密,穿在唐家兴脚上正合适。唐家兴虽是喜滋滋地试穿上了,但能不能要还要看娘的脸。若在平时,范红叶是定不会让唐家兴穿旧年的鞋,但此刻天气骤冷,何况又是白来的,范红叶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点点头。就在此时,一直不做声唐玉字突然跳出来,道:
“二婶,你平日总教导弟弟不要平白被人占了便宜,给了别人什么也得要点什么回来,未知二婶这次拿什么来换这双鞋啊?”
范红叶一听这话便急了,心说我连白来的都不愿意要,如何又会给你点什么?遂道:“这绒布鞋是嫂子一片心,红叶我不得不收,只是若论是心意如何还要回礼?难不成嫂子是来红叶这做买卖的不成?”
李巧娘这个人心慈脸薄,经不住范红叶这样一番话来矫情,没了言语来对,只是尴尬笑笑,并拽着唐玉字的手往隔间里走。唐连枝适才将这鞋送到范红叶手无非就是不忍心看侄子冻脚,此刻也没法再深说什么,怎料唐家兴如今也大了,多少知晓些人情世故,便从母亲柜子里取出一条未经漂染过的崭新羊毛被,朝李巧娘道:
“大伯母,这是我母亲的陪嫁,却从来未铺过,伯母不要介意收下才是。”
李巧娘并未图范红叶的回礼,又见范红叶脸色早已变化,唯恐她一气之下再责备唐家兴,便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