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我便搬至延禧的菡梦苑,与我比邻而居的是尹贵人、文贵人,均是新进的贵人。在这里还居住着僖嫔,赫舍里氏及端嫔,董氏,她俩都是十六年进封的嫔位,其中因为端嫔曾于十年生下过皇二女,虽然小皇女在两岁时不幸夭折,但作为生育过子嗣的后妃,端嫔依旧隐隐压过僖嫔一头。
郑曌嫃珍贵人则是与其他人不同,有着自己的小院子,名叫蓼风轩,内务府也对她特别优待,让其优先选伺候的女,可不知为什么,她把从老家带来的两个丫鬟通通打发了回去,名义上说是不忍其耽误在深里,又借着不忍的话头连见面都免了,只是稍稍赏赐了点东西。
这样琐碎的消息,便是我带进来的家生丫鬟名叫潇笛的打听到的,小丫头长着张圆脸,看起来很是活泼讨喜,什么拐弯抹角的事情都瞒不过她去。回报给我说的时候,她的脸上很是不解。按说别家的人都是千方百计塞人进来,她怎么就舍得把人赶出去呢?对此我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索撂开了,且慢慢看吧,日子一长,你总能找到缘由的。
酉时便有小黄门前来通知珍贵人,皇上会于戌时前来,蓼风轩的上下都为接驾的事忙开了,我与珍贵人的居所最近,听得到那里的人们欢天喜地地动静。潇笛对此很有意见,而我不以为意,这热闹是难免的,只要别被冲昏了头就好。
闲闲翻开一卷《世说新语》,问向潇笙,“怎么还见不传晚膳,想是今天特殊情况,那便传些点心也是好的。”潇笙应了,自行下去细细吩咐。这个潇笙便是我的另一个家生丫鬟了,擅长各种膳食,自古药食同源,自然她药理上也是好的。学过医的人自是心细,我的东西首饰现下便由着她管。
皇上当晚如约而至,蓼风轩内风光如何旖旎我是不知,只听得半宿的隐约琵琶声,伴着这声音我朦胧睡下,一宿无梦。第二天清早我刚洗漱完用过早饭,还没来得及开始每天例行的练字,潇笛来报,有个机灵的小女来送贴,原是端嫔与僖嫔下帖,请我们这些新贵人一叙,时间就定在巳时,索午膳也一并摆在端嫔那里。我笑着应了,回头命潇笛拿上等的封了好好送她出去。
因是约在端嫔那里,僖嫔又离得近,我到时,僖嫔已早早来了,正和端嫔一起坐在八仙桌的一头呢。端嫔那里东西都是上造的,自是斯文致,可惜看起来俱是半新不旧,有些年头了。端嫔也如同着满屋子的家具一般,沉静不复飞扬的神色,僖嫔则是另一种风范,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神情间偶尔有些郁郁,不过一闪而逝,整个人却很是明丽爽快。
见我早早来了,端嫔笑着说,“宁妹妹这么早就来了,却是姐姐招待不周了。还不快看座,上茶来。”早有机灵女应了,替我搬了绣榻,又有个大女送了茶盏上来。我笑着接过,答道:“却是我到的不巧,还蒙姐姐这般盛情,真真让人惭愧了。”
僖嫔则是快言快语,“好了,咱们满洲女子,哪来的这么多礼节,到得早说明妹妹知礼,哪像那位,”她朝蓼风轩方向努努嘴,意味深长的说,“才得宠幸,便不知道天高地厚,连我派去送帖子的大女都没见,让她候了那半天,才有个小女说会转告主子,说起来,新得宠幸的都得去各主位处行礼,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记起这件事。”
正说笑间,伊贵人(伊尔觉罗氏),文贵人(玉蓉那拉氏)相携而来,“端姐姐,僖姐姐,宁妹妹,你们到的真早,我想着时辰还早,稍稍耽搁了一会儿,却不想带累了文妹妹。”伊贵人很是郝颜地道了个万福,端嫔、僖嫔皆侧身受了半礼,又颔首回礼,至于我早早起身,避开了,又还了半礼。却不曾想,见到随伊贵人前来的大女极快地撇撇嘴,神色不忿。
我装作没有察觉,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任凭文贵人在那长袖善舞,伊贵人在那不时附和,端嫔则是尽责做个好主人,不时命人添上新出的水果香茗。我只是偶尔出声加入,更多时候只是微笑看她们应酬,正是百无聊赖间,发现僖嫔正好看来,对视之间,双方俱是心照不宣,满眼笑意。一时间大有知己之感。
就在这时,有小女在端嫔、僖嫔耳间说些什么,两位嫔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正不解间,有如黄鹂的声音随之传来,“诶呀,竟是我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皇上命我好好休息,没想到错过了送帖子的女,再起身已是有些晚了,这不我勉力赶来,各位不要见怪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是珍贵人来了,我见她身上大红色的旗袍暗自皱眉,心下不喜。而那两位贵人则在她半炫耀地说起皇上的时候就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几乎没拉下脸来。端嫔还好,她要维持作为主人的形象,挂起勉力做出的微笑,而僖嫔则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责骂起随后进来的女,“你们规矩都是怎么学的?恩?见到贵人都不知行礼么?再不济连通报都等不及么?不知轻重的东西,夸你两句就不知道骨头有几两重,还不给我到墙角那跪着,好、好、反、省。”
珍贵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悦地对僖嫔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女忘了通报一声吗,你现在生这么大的气,一点也不知道仁慈体下,”“好了,一时之间忘形,失了分寸也是情有可原的,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就看在这几个好妹妹的份上略放一放吧,正赶上着大好时节,可别误了这秋